呜——呜呜——
凛冽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如同发疯的白色野兽,在北平城的街巷胡同里横冲直撞。陈府那座三进大宅朱红色的兽头大门,此刻如同敞开的兽口,向外喷吐着冰冷的风雪和人间的惨剧。
门槛上残存的一点朱漆,被无数双沾满污泥和冰碴的皮靴踩踏得模糊不清。往日威严矗立的石狮子,一个被砸掉了半边脑袋,碎块染着乌黑的血污,嵌在冰冷的雪泥里;另一个还算完整,却歪斜着底座,空洞的石头眼窝里塞满了肮脏的雪块。
大门洞开。院里早已一片狼藉。
抄家的军警和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地痞混混模样的“热心市民”混杂着,穿着臃肿的棉袄军装或是破烂单衣,在深及脚踝的积雪里来回奔忙,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
“哗啦——嘭!”
陈远山书房窗外那一盆祖父在世时亲手栽下、精心伺候了半辈子的百年老梅盆景,连盆带桩被人一脚踹下了石阶。黝黑的陶盆砸在雪地上碎成几瓣,虬结苍劲的梅桩断成几截,零落的花瓣和半枯的枝叶被寒风卷起,混在漫天的飞雪里,打着旋,被践踏入污黑的泥泞。
“搬!都他妈给老子快着点!值钱的东西一个不准落下!”一个歪戴着军帽、斜挎着盒子炮的军官站在抄手游廊下避着风雪,满脸横肉,唾沫星子混着呼出的白气四处飞溅。他挥舞着一根裹着红布的短木棒,不时戳向某个动作稍慢的士兵或混子,“他娘的愣着干嘛?那些书!那些没用的劳什子玩意儿也别给老子留下!统统弄走!”
内院正厅,昔日待客迎宾的主厅,此刻成了临时的搜刮分赃之所。紫檀木的八仙桌被掀翻在地,碎裂开一角。沉重精致的青铜兽炉被几个士兵费力地抬了出去,炉肚里残留的香灰被寒风吹得四散飞扬。
厅内一角,堆积着被掳掠而来的东西。几匹颜色艳丽的绫罗绸缎随意堆叠在冰冷的方砖地上,很快覆盖了一层薄雪。几个装满了金银细软的梳妆匣被粗暴地撬开,黄白之物散落出来,在幽暗的光线下闪动着冰冷的光芒。几个明显是陈年老件的花瓶被随意塞在角落,里面甚至被插上了士兵丢弃的烟屁股。
更让人心碎的是书。
后宅通往大书房的小径上,雪已经被踏成泥泞的冰渣。源源不断的书籍、字画、卷轴、信札,甚至包括幼儿开蒙的课本和女眷的绣谱画稿,被一捆捆、一堆堆地拖了出来。
“让开!妈的,老子管你什么孤本善本!碍事!”一个士兵不耐烦地呵斥着挡道的书堆。
几个穿着破棉袄、一看就是“热心市民”角色的混混冲上来,他们脸上带着贪婪的兴奋和毁坏欲的扭曲表情。他们拿起那些珍贵的线装书,厚重的经史典籍,名家字画的卷轴,甚至连同匣子一起,狠狠地砸在地上!沉重的书册摔得四分五裂,书页被劲风卷起,白花花地飞散出去。
更有甚者,直接将大堆的书籍字画堆积在庭院中央的雪地上,倒上了一股刺鼻味道的火油,一根划燃的火柴丢了下去!
轰!
干燥的纸张瞬间引燃!熊熊的火焰带着浓重的黑烟腾空而起!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狂热扭曲的脸庞,也映照着漫天大雪!那些承载着思想、传承着文化、记录着一个家族百年脉络的珍贵典籍,在火焰中痛苦地蜷曲、发黑、化作飞灰!雪白的纸张在火焰里挣扎翻飞,如同濒死的白蝶,转瞬被黑暗吞噬。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墨迹,焦糊的气息伴随着雪花冷冽的寒意,形成一种极其诡异而残忍的交织,弥漫在整个陈府上空,直冲云霄。
呛人的黑烟与飞舞的灰烬在风中狂舞。
正厅后面的穿堂下,紧挨着正房的位置。
这里是风暴暂时未曾完全波及的死角。几个穿着破旧皮袄、袖口手腕用麻绳捆得结实、一看就是苦力模样的男人,抬着一副黑漆漆、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茬棺材,从角门的方向踉跄着抬了过来。雪地上留下几行深深的车辙印和杂乱脚印。
棺材放在墙角一处积了薄雪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滚开!”一个军官推开抬棺的苦力,指挥着手下:“你们几个,把老太太挪进去!麻利点!”
士兵们围上去,他们的动作粗暴而机械。一张血迹斑驳、临时从床上扯下的旧褥单裹着一个人形轮廓。褥单的边缘,无力地垂落下一只枯瘦干瘪、布满皱纹与黑斑的手,手腕上一只原本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已然断裂成几截,沾染着浓稠的血浆,无力地挂在冰冷的腕骨上。
那是祖母!
在士兵们粗暴拖拽裹着的褥单时,陈启透过人腿和手臂的缝隙,绝望地、最后一次看到了那张被裹在褥单缝隙下的、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几天前还在病榻上温和地看着他、交代他好好吃饭的脸,此刻已被完全覆盖上一层灰败的死气。稀疏的白发蓬乱地黏在布满冷汗和血污的额头上。紧闭的双眼下方有深深的、青黑的眼窝。嘴角凝固着大片触目惊心的深褐色血渍和乌青的淤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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