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金融街二号，新鸿基集团总部顶层。
维多利亚港的璀璨景色，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是一幅沉默的背景板。空气仿佛被抽干，凝固成一块冰。
李长胜站在那个巨大的木箱前，身形依旧笔挺，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血色。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只是静静地看着箱子里蜷缩成一团、眼神涣散的“黑蛇”。
那是一种比狂风暴雨更令人心悸的平静。
首席助理李福，那位永远跟在身后、被称为“管家”的男人，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跟了李长胜四十年，从未见过老板这般模样。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翻涌的不是怒火，而是一片死寂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他还活着。”李福的声音干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活着，才是最大的侮辱。
一个顶尖杀手，被人生擒活捉，像一件货物一样打包，跨越千里，被精准地“退回”到雇主面前。这已经不是挑衅，这是战争宣言。是用最嚣张的方式，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新鸿基，扇在了他李长胜的脸上。
“视频呢？”李长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李福不敢怠慢，连忙将技术部解密后的视频文件在墙上的巨幕投影上播放出来。
画面出现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
江川。
那个年轻人就坐在镜头前，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手里却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他没有动用任何酷刑，只是用一种聊天般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讲述着人体神经和肌肉的构造。
屏幕里的黑蛇，那个在东南亚丛林里与死亡共舞的冷血动物，此刻却像个被吓坏的孩子，涕泪横流，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雇主、联络人“管家”、暗网平台、交易金额……
每一个细节，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视频的最后，江川站起身，对着镜头，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接看向了李长胜。
“李老先生，闻君好雅，喜欢玩一些盘外的招数。晚辈不才，也学了一手。这份薄礼，不成敬意，就当是给您和您那位不成器的棋子，上一堂课。课程的名字叫，‘规矩’。”
“下一次，如果您还想玩，我奉陪。不过，赌注可能就要换一换了。”
画面定格在他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上，然后黑了下去。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寞。
李福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能感觉到，老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寒气，几乎要将整个房间冻结。
咔嚓。
一声轻响。
李长胜缓缓抬起手，将他一直盘在手中的那对，据说是乾隆爷心爱之物的“文玩核桃”，轻轻放在了黄花梨木的桌案上。然后，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紫砂茶杯，看似随意地一捏。
坚硬的紫砂杯，在他的指间，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堆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好……好一个江川。”李长胜缓缓坐回自己的太师椅，闭上了眼睛，“我纵横四海，斗垮了英国佬，熬死了几个对头，半个世纪了，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指着我的鼻子。”
李福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老板这是动了真怒。李默然的失败，只是让老板觉得丢脸；而江川的这份“礼物”，却是在刨李家的根基，是在挑战他建立了一生的威严。
“给京城那边打个电话。”李长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足以掀翻香江的惊涛骇浪，“告诉赵家那位老爷子，我在内地看中的棋盘，被一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给掀了。这小子，不仅掀了棋盘，还想自己坐上庄家的位置。”
李福心头一震。
赵家！
那可是真正站在华夏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如果说李家是港岛的土皇帝，那赵家，就是能册封皇帝的“天子”。李长胜虽然富可敌国，但在赵家面前，也只是一个有分量的外戚诸侯。
动用这张牌，说明老板已经不打算再用商业手段，而是要从另一个维度，对江川进行降维打击了。
“是，老板。”李福恭敬地应下，转身准备去打电话。
“等等。”李长胜叫住了他，“从今天起，切断和李默然有关的所有联系。这个人，已经是个废子，而且是个会咬人的废子，让他自生自灭。”
“明白。”
李福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长胜一人。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繁华依旧的维多利亚港，苍老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疲惫。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这次，可能不是惹上了一个麻烦，而是唤醒了一头……连他都无法掌控的猛兽。
……
与此同时，京城，星尘引力集团。
庆功宴的狼藉早已收拾干净，但昨夜那场金融大战胜利的余温，还未散去。
只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多了一丝昨晚没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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