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知何时彻底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短暂地照亮了空荡荡的街道，随即便是轰隆一声闷雷。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噼里啪啦，瞬间就连成了雨幕。
林墨没有打伞，也没有找地方避雨。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他的头发、衣服，顺着脖颈流遍全身。身体的寒冷，反而让他胸口那股灼烧般的屈辱感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回了学校附近，就在早上他扶住苏雨晴、也是被赵浩当众羞辱的那个路口。
雨水冲刷着地面，也像是在冲刷着他的记忆。赵浩那张嚣张的脸，那些刺耳的嘲笑，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
“废物……”
“连提鞋都不配……”
这些字眼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他死死攥着拳头，任由指甲再次陷入早先的伤痕里，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而凄厉的“喵呜”声，穿透哗啦啦的雨声，钻进他的耳朵。
林墨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路口对面的马路牙子旁，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色小奶猫，正蜷缩在积水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一辆开着远光的汽车，正高速驶过路口，丝毫没有减速，溅起浑浊的水花，几乎要将那团小小的黑色淹没。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林墨猛地冲了过去。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眼里只有那只在冰冷雨水中无助颤抖的小生命。几步跨过马路，冲到对面，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冰冷的小猫捞进怀里。
小猫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在他掌心微弱地叫着。
就在他抱起小猫，直起身的瞬间——
一道极其刺眼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爆开！那不是车灯的光，那光芒带着一种诡异的幽蓝色，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将整个雨夜映照得一片惨白！
光芒的来源，似乎是天空？不，更像是凭空出现在他正前方！
林墨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力量瞬间包裹了他，像是高压电流穿过身体每一个细胞，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席卷而来！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呼，怀中的小猫脱手掉落（轻盈地落在旁边的干爽地面），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溅起一片水花。
雨水无情地落在他失去知觉的脸上，那只小黑猫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鼻子蹭了蹭他冰凉的手指，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林墨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哗啦啦——雨还在下。
然后是一种奇怪的感知，他觉得身体很轻，轻得像是要飘起来，但又沉重得无法动弹。冰冷的雨水似乎不再直接打在他皮肤上，而是隔着一层什么。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渐渐聚焦。
他看到了被雨水洗刷得干净的夜空，还有路口那盏昏黄的路灯散发出的、带着一圈光晕的灯光。
他动了动手指，撑着湿滑的地面，有些吃力地坐起身。
脑袋像是被灌了铅，一阵阵闷痛，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种过度运动后的酸软和无力。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然后，他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自己怎么样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骤停。
他看到了湿漉漉的马路地面，看到了自己坐着的水洼，看到了不远处那只正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小黑猫。
但是——
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
没有胸口，没有腿，没有放在地上的手！
他坐着的地方，本该被身体占据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布料，诡异地贴合在“无形”的躯体上，勾勒出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而在这个轮廓之内，是地面、积水和路灯投下的光影！
“怎么回事？”
林墨心中骇然，猛地抬手想要揉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一只半透明、轮廓模糊的“手”，随着他的意念，出现在他原本视线所在的位置。这只手仿佛由流动的水晶构成，依稀能看清五指的形状，却能透过它看到后面湿漉漉的地面！
这不是他的手！或者说，这是他的手，但变成了这样！
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想站起来，却因为慌乱和身体的虚弱，脚下一滑，又跌坐回去。
他死死盯着那只半透明的手，意念集中。
那模糊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凝实，皮肤的纹理，指甲的形状，掌心的纹路……几个呼吸之间，一只完整、实实在在的手出现在他眼前，和他过去十六年里熟悉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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