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阿萝向前一步,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冖宀客焦躁的心绪莫名平静了几分,“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林铮也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带我们去见两位族长吧。看来,需要有人来帮他们‘写字’了,写一个完整的‘冠’字。” 她特意加重了“完整”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冖宀客空荡荡的腰间。
那冖宀客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两位年轻得过分的女子。阿萝身上散发着一股纯净而充满生机的灵力,让他干涸已久的心田仿佛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雨露滋润。
而林铮,虽然气息内敛,但那双眼眸中透出的坚定与洞悉一切的光芒,竟让他想起了族中典籍里记载的、那些能定鼎山河的先贤。难道……传说中能弥合裂痕、重续传承的“持笔人”,真的会在族运将倾之时出现?
他沉寂多年的心湖,此刻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希望与怀疑激烈地交织、翻涌。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仿佛要将积压了太久的郁气全部吐出。他看了看混乱的街道,又望向那象征着荣耀与痛苦根源的宝冠殿,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冖宀客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请随我来。或许……转机真的到了。” 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间竟隐隐带上了几分恭敬。
他引领着二人,并未走向那气势恢宏的宝冠殿正门,而是拐入了一条紧贴宫墙的、狭窄而僻静的小巷。巷子幽深,青石板路因年久失修而有些坑洼,墙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与不远处主街的喧嚣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边快步走着,冖宀客一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不瞒二位,如今的文字之都,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老族长逝世,‘冠’字传承断裂,宀部与冖部便势同水火。宀族长也就是宝光族长,他认为,‘冠’之根本在于‘宀’,是屋宇,是根基,是安身立命之所,无‘宀’不成冠,主张先固本,再谈其他……“
他顿了顿,又道:”而无族长也就是平实族长,他则认为,‘冠’之荣耀在于‘元’,是首,是开端,是威仪权柄之象征,当以‘元’为先,重振声威。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宝冠殿……唉,早已名存实亡,成了两部角力的战场。方才那震动,定是殿中封印的残缺‘冠’字再次失控反噬所致,一次比一次厉害,再这样下去,只怕……”
他的话未说尽,但其中的危机感已表露无遗。阿萝和林铮安静地听着,心中对眼前的困局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不仅是权力之争,更是理念之悖,关乎一族之文化核心如何理解与传承。修复山水灵脉,在此地,便是要弥合这人心与传承的裂痕。
小巷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侧门,由两名身着简朴皮甲、但眼神精悍的卫士把守。他们见到冖宀客,并未行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在阿萝和林铮身上警惕地扫过。
“这二位是贵客,我带她们去见族长。”冖宀客沉声道。
其中一名卫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冖宀客,元族长此刻正在殿内与宀族长争执,火气很大,您看……”
“正因为火气大,才更需要能‘泼水’的人。”冖宀客意味深长地说着,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而是一段向上的、光线昏暗的阶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书卷气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隐约地,从上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如同闷雷,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看,这就是我们如今的‘宝冠殿’。”冖宀客苦笑一声,率先踏上了台阶。
阿萝与林铮紧随其后。阶梯盘旋而上,越往上,那股焦糊味越是明显,争吵声也越发清晰。
一个洪亮而略显急躁的声音吼道:“……固本固本!没有威仪,根基再稳也不过是缩头乌龟!这‘冠’字,必须以‘元’为引领!”
另一个较为沉静,却同样寸步不让的声音反驳道:“荒谬!无根之木,何以参天?无基之屋,顷刻即倾!连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谈何冠冕堂皇?顺序绝不能乱!”
脚步声在空旷的阶梯上回响,每一声,都仿佛踏在文字之都跳动不安的脉搏上。
阿萝轻轻握了握林铮的手,林铮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们知道,一场关乎一族命运的特殊“修复”,即将在这分裂的宝冠殿中,正式拉开序幕。
而她们,正是那携带着“完整”之意前来的“持笔人”。
喜欢灵麓拾芳请大家收藏:(m.zjsw.org)灵麓拾芳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