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水月镜苑。
苏沐雨面前的琉璃水镜,依旧绝大部分被青岩宗战场的惨烈画面所占据。光幕上代表灵力碰撞的光斑疯狂闪烁,能量流线乱如麻团,清晰标示着双方力量的每一次消长。轩辕绝与林强那令人心悸的巅峰对决,如同两条怒龙在光幕中央翻滚撕咬,每一次碰撞都让监测法阵的灵光剧烈摇曳。
苏沐雨端坐于椅中,面色平静如水,纤长如玉的手指偶尔会轻轻点过水镜,将某个局部画面放大,冷静地分析着魔宗的进攻节奏、青岩宗的防御韧性、以及那些细微的、预示着崩溃临界点即将到来的征兆。她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医师,正在冷静地解剖一场必然死亡的过程,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然而,就在某一刻。
水镜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代表“落星湖异常能量监测点”的符文,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
这种波动并非青岩宗战场那种混乱狂暴的能量逸散,而是先是一种极致的内敛压缩,仿佛将一颗星辰所有的光芒都强行压入一个点,紧接着——便是石破天惊般的猛烈爆发!
爆发产生的能量频谱曲线,在水镜侧方的数据分析栏中瞬间飙升到一个极高的峰值,其核心特征——纯净、凝练、带着破开一切阻碍的锐利星辉特质——与数据库中关于《星澜幻剑诀》至高境界及林风灵力特征的记录,匹配度超过了九成!
更让苏沐雨眸光一凝的是,在这股爆发性的星辉能量中,还检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古老而亲和的星辰魂力残留,这并非林风自身的力量属性!
“成功了…竟然真的…”苏沐雨端着的茶杯微微一滞,清冽的茶汤面漾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饶是以她的心性,此刻眼底也真正掠过了一抹难以置信的讶色。
五年!落星湖那种绝地!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时间点,以这种方式破困而出!甚至…似乎还得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古老助力?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爆发后的数据曲线,看着那代表林风的能量信号在极度爆发后迅速衰减,变得极其不稳定,但却异常顽强地、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青岩宗战场——开始艰难地移动。
“灵变境初期…境界稳固,但气息虚浮紊乱,身受重创…移动速度受外界能量乱流阻碍…”她如同最精密的算器,瞬间根据数据判断出了林风此刻的大概状态,“按照当前速度和距离估算,即便一切顺利,抵达主战场边缘也至少需要…”
她的指尖快速在水镜上划动,调出复杂的演算模型,将距离、林风状态、外界能量环境干扰等因素输入。
“……一炷香以上的时间。”得出结论的瞬间,苏沐雨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主战场光幕。
光幕上,代表轩辕绝的青色光晕正在林强那疯狂的血色攻势下不断收缩、明灭不定,显然已接近油尽灯枯。而代表青岩宗整体防御的青色光幕,更是如同风中残烛,多处闪烁着代表即将破裂的刺目红光。
一炷香…太久了。久到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决定一个宗门的存亡。
“呵…”一声极轻的、意味难明的叹息从苏沐雨唇边逸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矛盾的神情。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如同一件绝世瑰宝,在即将被彻底打碎前突然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却终究来得太迟,难以改变粉碎的结局。林风这五年的挣扎与奇迹般的脱困,最终可能只是为这场毁灭增添一抹悲壮的注脚。
有一丝冰冷的算计在飞快运转。 林风的归来,哪怕最终无法挽回青岩宗的败局,也必然会让魔宗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可能重创乃至拼掉那个疯魔的林强。这无疑更符合天机阁的利益——削弱魔宗,制造混乱。他的死亡,或许比他的生存更有价值。
但在这冰冷算计的最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意难平? 她见识过无数天才的崛起与陨落,策划过无数棋子的命运。但像林风这样,身负巨大秘密和气运,一次次从绝境中爬出,一次次打破她预料的棋子,太少见了。就这样如同流星般燃烧殆尽,似乎…少了点意思。她心底某处,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想要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里的探究欲。
这种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连她自己都几乎无法捕捉,便迅速被更庞大的理性压下。
她再次恢复了那个算无遗策、冷眼旁观的天机阁少主模样。
指尖灵光闪动,新的指令发出:
“指令:持续锁定追踪‘星痕一号’(林风)能量信号,建立独立观测线程,实时记录其状态变化与路径。” “指令:启动‘千机演’,模拟‘星痕一号’在不同时间点介入战场所有可能产生的变量,以及魔宗(尤其是影狐)可能做出的反应。优先级:高。” “指令:分析落星湖能量爆发中检测到的未知星辰魂力属性,与数据库进行比对。”
她不会出手干预。天机阁的规则不容打破。但她决定投入更多的资源来“观察”这颗意外闯入棋盘的、燃烧的流星。记录他的轨迹,分析他带来的变数,评估他最终的价值——无论是生是死。
水镜上,代表林风的那个微弱光点,正顽强地、一点点地在一片代表能量乱流的混沌背景中艰难移动着,如同暴风雨海洋中的一叶孤舟,执着地驶向那片早已被血火染红的风暴中心。
苏沐雨静静地看着,目光深邃如同古井。
“林风,你能赶得上吗?就算赶上了…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或许,你最后的价值,就是让我看清,绝境中的变数,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吧。”
她轻声自语,仿佛在问他,又仿佛只是在对自己陈述一个即将揭晓的答案。杯中的茶,已渐渐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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