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没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将青岩宗的惨烈与悲怆彻底掩盖在黑暗之下。
寒风呼啸着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种灵力溃散后的枯败气息。
幸存下来的弟子们,依循着林风的命令,强忍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剧痛,点起了零星的篝火和照明符箓。微弱的光芒在广阔的废墟上摇曳,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区域,更显得四周黑暗深不可测,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啜泣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搬运石块、拖曳尸骸时发出的摩擦声。每一次发现熟悉的衣角或佩饰,都会引来一阵难以抑制的悲声。收敛同门遗骸的过程,无异于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尚未结痂的伤口。
林风没有休息。他服下了唐小糖拼命从丹堂废墟中扒出的几枚最好的疗伤丹药,勉强压住体内的伤势,便立刻投入了繁杂的善后工作中。
他深知,此刻人心惶惶,外界威胁未明(影狐临死前的诅咒绝非空穴来风),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引发更大的崩溃。
他先是找到了几位伤势相对较轻、尚且能主事的长老。经过白日的惨烈战斗和轩辕绝的临终托付,这些长老已然默认了林风暂时的主导地位。一位姓赵的断臂长老声音沙哑地汇报着初步清点的情况:
“宗主…轩辕宗主他…肉身与神魂皆已兵解归天,唯有青峦剑传承于你…”赵长老声音哽咽,强忍悲痛,“内门长老…陨落超过七成,外门长老…更甚。弟子…弟子方面,内门弟子幸存不足百人,外门弟子…十不存一…”
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地压在林风的心头。青岩宗,几乎被打残了。
“护山大阵核心受损严重,地脉灵气紊乱,勉强还能激发一些基础的预警和防护光幕,但威力…十不存一。”
“丹堂、藏书阁、炼器坊…重要设施大多被毁,物资储备损失惨重…”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林风沉默地听着,脸色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但眼神却始终保持着冷静。
“赵长老,辛苦您和几位长老,优先确保伤员得到救治,所有能用的丹药都分发下去。组织还能动的弟子,以尚存的主峰大殿为核心,构筑简易防线,设置明暗哨,警惕任何可能的袭击。”
“派人仔细搜索整个山门,特别是魔宗修士可能遗留的物品或痕迹,任何异常立刻上报。”
“将所有…同门遗骸,暂时安置到未被破坏的演武场,布置简易禁制,防止…防止妖兽侵扰。待局势稍稳,再行安葬。”
他的指令清晰而有条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让原本六神无主的几位长老渐渐找到了方向,纷纷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林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伤员聚集的区域。
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躺满了呻吟或昏迷的弟子。丹堂弟子和略通医术的弟子们在唐小糖的带领下,忙碌地穿梭其间,进行着简单的包扎和救治,但缺少丹药和专业的治疗师,很多重伤员的情况仍在不断恶化。
林风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萧逸。他脸色灰败,胸口那被张远毒刺所伤的地方虽然经过了处理,依旧泛着诡异的黑气,气息微弱至极。唐小糖守在一旁,眼睛红肿,不停地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嘴里喃喃着:“坚持住…萧逸…你一定要坚持住…”
林风蹲下身,仔细探查了一下萧逸的伤势,眉头紧锁。那魔毒异常顽固,仍在侵蚀他的生机。
“小糖,”林风的声音有些干涩,“萧逸他…”
“林风哥哥!”唐小糖抬起头,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唐爷爷他…没了…没人能解这毒…怎么办…”
林风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是他在北境获得的、原本打算自己疗伤用的极品灵液,滴了几滴在萧逸口中,又以微弱的星辰之力助其化开。灵液效果显着,萧逸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丝,但魔毒根深蒂固,并非这点灵液能解。
“先稳住他的情况。”林风沉声道,“我会想办法。”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其他伤员,心中沉甸甸的。缺医少药,是眼下最致命的问题。
接着,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林诗瑶。她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位重伤的女弟子喂水,自己的手臂上也缠着渗血的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感受到林风的目光,她抬起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林风心中一暖,也对她点了点头。
巡视完伤员区,林风走到一处稍高的断墙上,眺望着整个昏暗的宗门。寒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与疲惫,识海也因过度消耗而隐隐作痛。
师尊死了,宗门残了,好友垂危,强敌环伺,身世之谜、家族之仇、宗门之托……千头万绪,重如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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