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透过新生界稀薄的云层,清冷地洒在林风盘坐的身影上。
他内视识海,那枚承载了他一切希望的凡道经道种,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囚笼。
识海中央,道种如一颗微缩的太阳,稳定地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可就在那光芒的核心,心火跳动之间,一缕极细的金纹正随着月升而缓缓浮现,如一条苏醒的毒蛇,缠绕着心火的根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逢月圆之夜,这金纹便会清晰一分,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束缚感,冰冷而坚固,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另一端连接着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存在。
林风曾尝试用自己最精纯的凡尘露去洗涤,那是万民愿力与天地初开之气凝结的精华,本应无物不融。
然而,当晶莹的露珠触碰到金纹时,非但没能将其抹去,反而像是喂下了最滋补的养料,金纹上的光泽愈发妖异,甚至隐隐又多了一丝肉眼难辨的纹路。
挫败感与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林风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沉寂。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毒,也不是诅咒,更不是想要直接抹杀他的手段。
那金纹的每一次脉动,都并非在削弱他的力量,而是在悄无声息地同化、引导,像一个驯兽师在给桀骜的野兽套上缰绳。
“它不是想吃我……”林风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在寂静的夜里如同金石摩擦,“是想让我自己,一步步走回去。”走回那条被天道规划好的,“正确”的道路上。
就在他心神动摇的刹那,一股浓烈如血的杀意与担忧混杂的气息猛然从身后传来。
姬无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她那双本该魅惑众生的魔瞳此刻却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林风的眉心。
她的感知远超常人,清晰地捕捉到了林风魂魄那一丝极不寻常的紊乱,那是一种从根基上传来的、即将被扭曲的异样。
“你的魂,不稳了。”她言简意赅,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风尚未回答,姬无月已然动手。
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并指如剑,在自己心口处猛然一划!
暗金色的魔神之血喷涌而出,却诡异地没有洒落一滴,而是在她掌心凝聚成一团翻滚的血雾。
下一刻,她欺身而上,一掌按在林风的天灵盖上。
“啊!”林风只觉一股灼热、狂暴到极致的力量撕开了他的识海屏障,那团蕴含着魔神本源的血液,如烧红的铁水般灌了进来。
识海瞬间如沸,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摇晃,那枚凡道经道种在这股外来力量的冲击下疯狂震颤。
血雾弥漫,不分青红皂白地包裹住整颗道种,霸道地渗透、侵蚀。
道种心火剧烈跳动,仿佛在抵御异物的入侵,而那道金纹,在这魔神之血的刺激下,终于藏不住了。
它骤然金光大放,试图将血雾逼退。
就在这光芒大盛的一瞬间,它的本体被彻底照亮——那根本不是什么纹路,而是一道由无数微小符文组成的金色丝线,深深地烙印在心火本源之中。
“哈……哈哈哈哈!”姬无月嘴角溢血,脸上却露出了癫狂的笑容,“果然!你的心火里……早就被打了记号!”
话音未落,她眼神一厉,灌入林风识海的魔神之血瞬间化作千万柄无形血刃,对准那道显形的金丝,发动了最野蛮的切割!
“呃啊——!”林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青筋暴起。
那是一种远超肉体凌迟的痛苦,仿佛有人正用一把钝刀,从他的灵魂最深处一寸寸地剜出骨头。
识海翻江倒海,神魂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与此同时,新生界的界心边缘,洛倾城的身影已近乎透明。
她跪坐在虚无之中,双手结印,以自己最后残存的寿元为燃料,点燃了早已熄灭的星命余烬。
她的双眼、双耳、口鼻之中,都缓缓流淌出殷红的血迹,那是生命力彻底燃烧殆尽的征兆。
但在她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眸深处,却倒映出了一幅横跨万古的画面。
她看到了,在遥远的过去,“自生元海”刚刚开启,林风的道种雏形初凝的那一刻。
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道意志,借由那尊神秘的“无名鼎”与初生的万民愿力产生了一瞬间的共鸣。
就在那亿万凡人最虔诚、最纯粹的祈愿之中,一道微不可察的“归顺烙印”,被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随着愿力洪流,一同注入了道种的核心。
那手段之高明,之隐秘,简直匪夷所思。
“咳……咳咳……”洛倾城剧烈地咳嗽起来,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虚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语:“原来……从你选择‘凡愿’作为根基的那一刻起……它……它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博弈,而是一个从起点就被设定好的骗局。
剧痛的浪潮中,林风的神志在破碎的边缘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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