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指挥使”四字,被他说得轻缓,却精准地戳到柳如丝心头最敏感处。
柳如丝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借垂眸饮茶的动作掩去眸中骤起的波澜。温热的茶水入喉,却带不起半分暖意。
他放下茶盏,声音轻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与后怕:“李哥哥言重了。林大人是恪尽职守,秉公办理。我等能化险为夷,全仗皇后明察秋毫,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他巧妙地将所有功劳推给皇后,言辞间不敢与林星野有半分私谊的牵扯。
李文萱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不再深究,转而说起些宫中无关痛痒的趣闻。
片刻后,他便起身告辞,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柳如丝缓缓放下一直紧握的茶盏,冰凉的指尖抵在微温的瓷壁上,心底却寒意更甚。
此事过后,他辗转得知,林星野之所以能拿到那般确凿的证据,竟是因一名自称是“听竹轩小厮”的人,冒死前去求助。
可他……分明不曾派过任何人!
倘若林星野当时有半分迟疑,或行事不够周密,恐怕此刻,她与自己早已如同墨书一般,尸骨无存了。
那名“小厮”,究竟是谁的人?
知晓那绝育汤的内情,又有动机借此扳倒苏言初,且能瞒过自己耳目的……
他抬眸,视线落在那盒做工精巧、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点心上,胃里一阵翻涌。
这东宫之中,何曾有过无缘无故的善意?
他苍白的手指微微蜷缩,轻声唤来侍从,语气淡漠:“把这些点心……拿出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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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夫殿内,门窗紧闭。
苏言初独自坐在梳粧台前,铜镜映出他苍白憔悴却依旧精雕细琢的面容,只是那双惯常温婉含情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
墨书被拖出去时那绝望的眼神、廷杖落在血肉上的闷响、宫人清洗地砖时水桶的晃动声……这些画面与声音如同梦魇,夜夜在他脑中上演。
“柳如丝……”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是淬了毒般的恨意,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的嫩肉,留下新月形的血痕。
一个南风馆出来的下贱胚子,凭什么?凭什么能让殿下那般对待?
还有那个花恬儿,出身低贱,举止矫情,如却能在春熙典上得到高票,就连他那“花暖情”粧容如今也风靡京城……
他眸光倏地一凝,落在镜中自己那张即便憔悴也依旧端庄完美的脸上。
是他的温柔端庄太过无趣,像一幅裱糊精美的画,看久了便失了新鲜?还是说……女人骨子里,其实都偏爱那种带着勾栏做派的男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吞噬着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正夫规训。
殿外传来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苏言初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怨毒与疯狂。
他抬手用力揉搓了几下眼角,逼出几分红晕,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从阴郁怨夫变成了破碎易碎的琉璃美人。
当那抹明黄身影踏入殿内时,他已然跪伏在冰凉的地砖上,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强忍哽咽的沙哑与依赖:“臣侍……恭迎殿下。”
姜启华迈步进来,目光在他微微颤抖、显得格外单薄的脊背上停留了片刻,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殿下。”苏言初起身,却依旧谦卑地垂着头,长睫上沾着细碎晶莹的泪珠,如同晨露沾湿的蝶翼,不敢直视那轮耀眼的太阳。
姜启华走近两步,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寒凉,轻轻抬起他柔软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她的目光深邃,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要穿透这副皮囊,看清内里是忠贞还是算计。
“瘦了。”
她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关切,语气却平静无波,听不出多少真心疼惜。
可就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钥匙,骤然撬开了苏言初强行筑起的心防。
被禁足时他没哭,墨书被杖毙时他强忍着没哭,可妻主这看似随意的一句“瘦了”,却让他一直紧绷的委屈和恐惧决堤。
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滚烫地滴在她冰凉的指尖上。
他没想到,妻主第一句留意到的,竟是他的消瘦。
姜启华的指腹在他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拭去那不断涌出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慢条斯理的温柔。
这温柔比责骂更让他心颤,也更让他沉溺。
“父后的处置,是让你静思己过。”她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可知错在何处?”
苏言初被她这难得的触碰弄得心弦乱颤,几乎要软倒在她怀里。
他哽咽着,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着泪水一并吐出,语气充满了懊悔与自我贬低:“臣侍知错……错在愚钝,治下不严,更错在……未能体会殿下维持东宫平衡的良苦用心,行差踏错,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让殿下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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