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祭灶日的香火气息尚未散尽,整个天凌城却已提前进入了另一种形式的戒严。
东宫内外,明哨暗卡林立。鸾台侍卫身着轻甲,五人一队,按刀巡弋,步伐整齐划一,冰冷的甲胄摩擦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响,肃杀之气远胜平日。太医院院正亲自率领四位精于产科的太医,连同八位经验丰富的医者,已在偏殿轮值守候了整整三日,所有可能用到的药材、器械皆已备齐,由魏璋指定的心腹逐一查验、封存。宫内省调派的十二位顶尖医师早已入住东宫,她们的身家性命皆系于今日。
这不是普通的生产,这是国本之所系,是帝国未来五十年的希望所在。
产房内,热气蒸腾,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血腥与药味的紧张。姜启华躺在层叠的锦被之中,汗水已将中衣彻底浸透。阵痛如同永无止息的潮汐,一次次试图将她拖入昏迷的深渊。她死死咬住下唇,用这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殿下,跟着我的节奏,用力!”首席太医的声音紧绷。
在意识的迷离之际,姜启华的思绪却异常清晰。她想到的不是南意,也不是林星野,而是宗庙之中,那绵延不绝的姜氏牌位;是奏章之上,那关系着万千生民的政令决策;是母皇日渐霜白的鬓角,与眼中对继承人的深沉期待。
一个……流淌着她血脉的继承人。
这个认知,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压过了体内的寒毒与血肉撕裂的剧痛。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承受者,而是一个开创者,一个即将为帝国带来新生命的母亲与储君。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汇聚于一点,遵循着稳婆的指引,发出了一声压抑而决绝的低吼。
也正是在这一刻,殿外陡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伴随着宫人惶恐而整齐的跪拜声。
“陛下驾到——”
明黄龙袍的下摆掠过宫阶,携着一身未散的朝露寒气。皇帝姜屹川步入庭院,目光如电,扫过这戒备森严却秩序井然的场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走向产房,而是在院中特设的御座上坐下,姿态沉稳如山。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慑与支撑。
“陛下!”慕容清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关切,“隶家正欲往养心殿禀报此事,万没想到陛下竟先移驾至此。华儿她吉人天相,定能……”
他话音未落,产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格外清亮、几乎划破晨空的婴啼!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皇城朱雀门方向,象征着大捷的八百里加急号角,浑厚悠长地穿透云霄,与这初生儿的啼哭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北境大捷!
女帝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异色稍纵即逝。产房门应声而开,稳婆抱着大红色襁褓疾步而出,跪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皇孙女!”
慕容清下意识便欲伸手,然而女帝已先他一步,稳稳地将那襁褓接了过去。她凝视着怀中婴孩尚且皱红的小脸,目光在触及那初具轮廓的眉骨时,有瞬间的凝滞。那眉宇间隐现的勃勃英气,竟让她恍惚间,看到了三十年前,北境风雪中那个与她并肩浴血的身影。
“母皇。”
产房内,传来姜启华极度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皇帝抱着孩子步入内室,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她看见女儿面无血色地躺在榻上,气息微弱,唯独那双望向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疲惫、骄傲与无比坚定的光芒。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怀中安然入睡的婴儿,又抬眸望向女儿那执拗而充满期盼的眼神。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抱着孩子,转身,面向庭院中所有屏息凝神的宗亲、重臣与宫人,朗声宣诏,声音如同金玉交击,传遍东宫每一个角落:
“传朕旨意:皇孙女,赐居长乐宫,由太女亲自抚育教养。特设太孙傅一职,秩同三公,择日遴选天下贤能充任。另调鸾台精锐百人,组建太孙亲卫,专职护卫,不得有误!”
长乐宫乃帝王幼时居所,恩宠已极;设立秩同三公的太孙傅,更是开国以来未有之先例!这道旨意,石破天惊,已不仅仅是宣告一个皇孙女的诞生,而是在为帝国的第三代继承人,铺设一条无比清晰且坚固的权力之路。
慕容清脸色骤变,上前一步:“陛下!祖宗规制……”
“祖制?”皇帝蓦然打断他,回眸一瞥,目光冷冽中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压,“朕,即是祖制!”
她当众解下腰间那枚象征着至高皇权的蟠龙玉佩,亲手,郑重地系于婴孩的手腕之上。“见此佩,如见朕躬。此乃太孙信物。”
待众人在这雷霆万钧之势下退去,殿内重归寂静。皇帝坐于女儿榻前,扶住了她。
“辛苦了。”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姜启华摇了摇头,目光始终胶着在女儿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历经生死后的疲惫,有初为人母的温柔,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如同磐石般的责任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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