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着东宫巍峨的殿宇。
殿内,烛火初燃。
姜启华端坐于窗边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今晨才送达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上面清晰地写着,镇北王世女林星野请命,即日起,上任鸾台都指挥使一职。
“殿下,”魏璋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林指挥使求见。”
那卷奏报自她指间倏然滑落,轻轻敲在青玉地砖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姜启华缓缓抬眸,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在刹那间被强行压下,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整理了一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平稳无波:
“宣。”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姜启华的心弦上。
当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逆着殿外最后的天光,出现在精雕细琢的门廊下时,姜启华置于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
林星野站定在殿中央,距离御座恰到好处的十步之遥。
她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而非官袍,似乎洗去了江南的风尘,却洗不去那份浸入骨子里的倦意与沉淀。
她瘦了,下颌线条更加锋利,肤色也深了些,是长久奔波与江南日头留下的印记。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此刻正微微垂着,遵循着臣子之礼,不曾直视天颜。
“臣林星野,参见太女殿下。”
她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声音是刻意维持的平静,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这一声“殿下”,冰冷而规范,瞬间将姜启华拉回到两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
回忆如同冰锥,刺得她心口一窒。
“平身。”姜启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殿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带着天然的冷意,“世女平定江南水患,遏制瘟疫,劳苦功高。昨日才领了封赏,不在府中好生休养,恢复元气,深夜来孤这东宫,是有紧急军务需当面禀奏?”
林星野直起身,依旧微垂着眼帘,向前谨慎地迈了一步。
“回殿下,江南灾后重建、疫病防控后续事宜,还需向殿下细细禀报,奏章虽已呈递,然其中细节,恐有未尽之处。”她顿了顿,声音似乎低沉了几分,添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此外……臣离京日久,听闻殿下……产后需要静养,心中甚是挂念……特来请安。”
“挂念?”姜启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孤很好,太医署日日请脉,精心调养,不敢有误。倒是世女,”她目光如炬,扫过林星野看似平静的面容,“江南疫病凶险,闻说你亦曾深陷其中,几度垂危。如今看来,倒是吉人天相,安然归来。只是这‘沉疴难起,魂归江南’的字句,如今回想,不免令人唏嘘。”
林星野的喉头轻微滚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沉重。
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放下的坦然:“臣……特来向殿下请罪。”
“请罪?”姜启华终于抬起眼,“你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臣不该写下那封绝笔信。”林星野的声音低沉下去,“是臣……思虑不周,致使殿下忧心。”
“思虑不周?”姜启华重复着这两个词,猛地站起身,明黄色的常服衣摆拂过榻沿,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她背过身,面向窗外彻底沉下的夜幕,肩头有着极细微的颤抖,但声音却依旧维持着储君的威仪,只是那威仪之下,压抑着汹涌的暗流。
“好一个思虑不周!林星野,你可知那封信送到孤手中时,孤正怀着昭儿,朝堂之上波涛暗涌,苏家虎视眈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愤懑与痛楚:“你可知道,当你的死讯传来,朝中有多少人弹冠相庆,有多少人迫不及待地想将镇北王府分而食之?!你可知道,孤顶着怎样的压力,才能稳住北境军心,才能保住你林家满门不被倾轧?!”
她倏然转身,泪水终究是没能忍住,从那双威仪的眼睛中滑落,但她立刻抬手,用袖角极其迅速地拭去,仿佛那只是不该存在的失误。
“你现在跟孤说,只是思虑不周?!”
林星野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深知朝堂险恶,却从未敢深想,在她“死后”,眼前的人独自承担了多少。
“还有南意!”姜启华一步步逼近,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她却不再擦拭,任由其滑落,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林星野,“他们逼我……慕容清,苏言初,满朝文武!他们说他魅惑储君,其心可诛!逼我下旨,将他……五马分尸!”
林星野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启华。
她知道南意被处死,却不知竟是如此酷烈!
“你不知道吧?”姜启华笑得凄楚而悲凉,那笑容里带着浓烈的自嘲与绝望,“苏言初以为,我看上的是他那双和你略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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