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盔甲,在这一刻,彻底卸下。
她极轻极轻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
“好。”
这一刻,森严冰冷的东宫,仿佛不再是权力的孤岛。
它只是两个在命运洪流中迷失太久的人,跨越生死与误解,最终寻回的,心灵的归处。
殿内烛火温软,将方才的激烈与痛楚都融成了静谧的光晕。
晚膳果然依言送了过来,就摆在了东宫暖阁的梨花木圆桌上。
菜式精致,却并非一味追求奢华,多是些清淡滋补的羹汤与时蔬,正中还放着一小盅明显是单独为林星野准备的、炖得金黄的鸡汤。
姜启华面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弛。
她率先在桌边坐下,动作依旧从容。
林星野在她身侧落座,目光扫过桌面,最后落在那盅鸡汤上,微微一愣。
“看什么?”姜启华执起箸,语气平淡,“你从江南那种地方回来,看着就清减了不少,难道不需要补一补?”
这话听着是责备,细品之下,却全是未说出口的关切。
林星野心头一暖,从善如流地接过宫人盛好的汤碗,低声道:“谢殿下。臣只是……没想到。” 她舀起一勺汤,热气氤氲中,是她熟悉的味道,是东宫小厨房独有的火候与调味。
“哼,”姜启华轻哼一声,夹了一箸清炒豆苗,状似无意地问道,“江南的疫情,后续处置,当真都稳妥了?那些染疫过世的官员家属,抚恤可都发放到位?莫要留下隐患,再生事端。”
她开始谈论政事,用她最熟悉的方式。
林星野也收敛心神,认真回答:“回殿下,抚恤银两已由户部与地方官府协同发放,臣离京前已派人暗中核查,确保无一遗漏。疫病源头也已查明,是水源污染,当地水渠重修方案工部正在拟定……”
两人就这样,一边用着简单的晚膳,一边讨论着江南的灾后事宜,偶尔也会穿插几句关于北境军务、朝中人事的对话。
气氛算不上热烈,却有种难得的平和与默契。
期间,乳母又将昭儿抱了过来。
小家伙似乎知道母亲在用膳,不哭不闹,只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张望。
林星野吃着饭,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那个柔软的襁褓。
姜启华瞥了她一眼,放下银箸,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想抱就抱抱吧,看她倒是挺喜欢你的。”
林星野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她在宫人的指导下,有些笨拙却又万分小心地将昭儿接了过来。
小小的婴孩在她并不算柔软的臂弯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眼睛似乎要睡了。
林星野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只觉得怀中的分量,比她挥舞过的任何兵器都要沉重,又觉得这小小的生命,当真是可爱,又新奇。
姜启华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唇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这一刻,没有君臣之别,没有过往恩怨,只有温暖的灯火下,一顿简单的饭菜,一个安睡的婴孩,和两个终于能够暂时卸下重担,感受片刻安宁的人。
用过晚膳,宫人撤下碗碟,奉上清茶。
林星野看着姜启华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轻声道:“殿下,夜色已深,您该早些安歇了。”
姜启华捧着温热的茶杯,抬眼看着她:“你这就要走?”
林星野沉默一瞬,摇了摇头:“若殿下不嫌臣叨扰,臣……想等殿下安寝后再离开。” 她顿了顿,补充道,“臣就在外间守着。”
姜启华没有拒绝。
她确实累了,身心俱疲。
她在宫人的服侍下简单梳洗,换上寝衣,躺在了宽大的凤榻上。
帐幔被轻轻放下,隔绝了外间的视线。
林星野果真守在外间,她没有坐下,只是静静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殿内只剩下昭儿偶尔发出的细微鼾声,和姜启华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帐幔内传来姜启华有些模糊、带着睡意的声音,很轻,仿佛梦呓:
“星野……”
“臣在。” 林星野立刻回应,声音同样放得很轻。
“别再离开了……”
“……好。”
没有多余的誓言,只有一个简短的“好”字。
林星野听着帐内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均匀,这才缓缓仰起头,看向无边的夜色
她知道,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但至少今夜,坚冰已裂。
这就够了。
她轻轻吹熄了外间多余的烛火,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宫灯,然后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静静立于黑暗中。
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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