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宝总也敏锐地察觉到,范总那边可能出现了转机。他收到消息,范总在海宁那家工厂做的订单,因为质量问题被欧洲客户拒收,损失惨重。范总焦头烂额,四处求援无门。宝总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主动联系,只是让陶陶把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了范总的老婆。他知道,范总这人,最怕老婆。
果然,没过两天,范总就灰头土脸地找到了宝总。他一脸懊悔,拍着胸脯保证:“宝总!我糊涂!我该死!被梅萍那女人几句好话和蝇头小利蒙了心!海宁那家厂子太不靠谱了!宝总,还是侬靠得住!那批订单……侬看能不能……帮帮忙?价钱好说!我范某人以后唯宝总马首是瞻!”
宝总看着范总这副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范总,生意是生意。帮忙可以,但规矩不能乱。质量、交期,必须按合同来。以前的账,一笔归一笔。”
“一定!一定!”范总点头如捣蒜。他这次是真怕了。
宝总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考虑考虑。他知道,范总的“反水”,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反击梅萍的一颗棋子。
汪明珠的日子依旧艰难。珍珠耳环风波虽然被她当众顶了回去,但梅萍的阴影并未散去。仓库的工作量有增无减。一天,一批紧急到货的重型轴承需要入库。货箱沉重,需要人力搬运到指定货架高层。几个男仓管员都推说忙不过来。汪明珠二话不说,戴上手套,咬着牙,和另一个新来的小伙子一起,开始搬运。
沉重的轴承压得她手臂发抖,汗水浸透了工装。她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动。手套很快被粗糙的木箱边缘磨破,尖锐的木刺扎进了她的手掌,鲜血混着汗水,染红了手套内衬。她疼得直抽冷气,却一声不吭,继续坚持。
老范背着手巡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了汪明珠磨破的手套,看到了她手掌渗出的血迹,看到了她苍白的脸上滚落的汗珠和眼中倔强的光芒。他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老范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双崭新的、厚实的帆布劳保手套,走到汪明珠面前,看也没看她,直接把那双新手套扔在她脚边的货箱上。
“戴上!”老范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像块石头,“杨浦码头只认力气,勿认小姐!手破了,活也得干完!别给我磨洋工!”
说完,他背着手,又踱开了。
汪明珠看着脚边那双崭新的手套,又看看老范走远的背影,眼眶一热。她默默地捡起手套,脱下那双染血的破手套,换上了新的。厚实的帆布隔绝了木刺,也仿佛隔绝了部分疼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弯下腰,扛起了沉重的货箱。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更稳了些。
几天后,汪明珠在仓库的休息室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纸袋,里面是几片进口的、防水透气的高级创可贴。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送的。她拿起创可贴,沉默了片刻,然后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连同创可贴一起放回纸袋,悄悄放在了仓库门口的传达室,指明给陶陶。
字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欠侬的,自己还!”
陶陶把字条和创可贴交给宝总时,宝总看着那行字,久久无言。他捏着那几片小小的创可贴,仿佛捏着汪明珠那颗倔强滚烫的心。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尊严,必须自己挣。他的钱,他的势,在汪明珠的孤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收好,将那张字条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他尊重她的选择,也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金科长那番话的重量。他不再试图用金钱去“帮助”她,而是将精力投入到更隐蔽、更有效的方向——他通过陶陶的渠道,将汪明珠找到的那份梅萍签名的可疑单据复印件,以及辅料厂老板愿意作证的线索,以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金科长信任的一位老同志。
风暴,在无声中酝酿。汪明珠在仓库的尘埃与汗水中,用磨破的手掌和倔强的脊梁,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清白宣言。而宝总,则在黄河路的暗流中,调整着航向,从一个习惯用金钱开路的商人,开始学习尊重另一种力量——孤勇的力量。这场关乎尊严的战斗,远未结束,但希望的火种,已在最黑暗的角落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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