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珠抬起头,看着魏宏庆那张写满真诚的脸。这个海宁小老板,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用两百万的信任点燃了她的希望。他的感情,炽热而直接,像一团火。然而……
汪明珠轻轻拿起那枚璀璨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很美,很诱人。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她想起了金美林那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宝总脸上,却痛在她心上),想起了仓库里老范的吼声“码头勿是靠别人给的”,想起了自己撕碎调令时的决绝。
她将钻戒轻轻放回盒子,推回到魏宏庆面前。在魏宏庆瞬间黯淡的眼神中,她拿起那份股权合作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在“乙方(汪明珠)”的位置,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魏老板,”汪明珠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钻戒,我不能收。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但这份合作协议,我签。明珠公司,需要侬的资金支持,也需要侬的渠道和人脉。我愿意和侬合作,一起把公司做大。但明珠公司,永远叫明珠公司。我是汪明珠,不是谁的附属品。我的码头,我自己掌舵。侬,是我的合伙人,不是我的主人。可以吗?”
魏宏庆看着汪明珠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签下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失落?有。但更多的,是敬佩,是理解,还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是金丝雀,是海东青!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海宁人特有的爽直:“好!汪小姐!侬说了算!合伙人就合伙人!我魏宏庆,跟侬正式合作了!一起发财!”
夜东京。玲子送走最后一桌私宴客人,轻轻关上了店门。她摘下围裙,走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菱红和芳妹在收拾餐具。
“玲子姐,明天……真的要关店了吗?”芳妹有些不舍地问。
玲子抿了一口酒,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她无数记忆的小店,眼神平静而温柔:“不是关店,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走到墙边,取下那块写着“夜东京”的木匾,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然后,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包裹好。
“地方找好了?”菱红问。
“嗯。”玲子点点头,“在思南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地方不大,但够用。以后,只做晚市私宴,一天一桌。名字……就叫‘玲子家宴’。”
“玲子家宴……”菱红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睛一亮,“好!这名字好!接地气!有味道!”
玲子笑了笑,将包好的牌匾放进一个纸箱。她的动作从容而坚定,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拾起了一个崭新的希望。她不再是依附于谁的“夜东京老板娘”,她是玲子,一个只做自己味道的私厨。
医院复诊病房。陶陶的手臂恢复得差不多了,正笨拙地用一只手给芳妹削苹果。芳妹看着他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啥笑!”陶陶脸一红,梗着脖子,“等我手好了,给侬削个圆的!”
芳妹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为宝总挡刀、差点丢了性命的男人,虽然粗鲁莽撞,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她接过那个丑丑的苹果,轻轻咬了一口,很甜。
“陶陶……”芳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嗯?”陶陶抬头。
“等侬出院了……”芳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们……我们去城隍庙……买对戒吧?”
陶陶愣住了,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椅子:“真……真的?!芳妹!侬答应了?!”
芳妹羞涩地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陶陶激动得手舞足蹈,忘了手臂的伤,疼得龇牙咧嘴,脸上却笑开了花,“买!买最大的!不!买最贵的!我陶陶要风风光光娶侬过门!”
外滩,海关钟楼。沉重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宣告着新一天的来临。
黄浦江上,最后一艘夜航的渡轮拉响了悠长的汽笛,缓缓驶向对岸的浦东。江面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灯火,波光粼粼,如同洒落了满江的碎金。
宝总站在和平饭店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苏醒的城市。一夜鏖战,强慕杰的金融帝国已然崩塌,证监会介入调查的消息如同丧钟,为强慕杰敲响了最后的挽歌。他赢了,赢得惊险,赢得惨烈。但心中并无太多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更深沉的警醒。
小闲递上一杯热茶:“宝总,证监会那边已经立案了。强慕杰……完了。”
宝总接过茶杯,温热透过杯壁传来。他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更广阔的天地。沪联商厦的合作即将启动,新的战场已然铺开。
爷叔拄着手杖,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而沧桑:“阿宝,这一仗,侬打得漂亮。但记住,商场如战场,没有常胜将军。侬的三只钱包,要常擦常亮。人情这堵墙,也要常刷常新。”
宝总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胸中豪情激荡。他望向黄浦江东岸那片正在拔地而起的、象征着未来的浦东新区,眼神坚定而明亮。
“爷叔,我明白。”宝总的声音沉稳有力,“这上海滩的天……才刚刚亮呢。”
风雷激荡的一夜过去,尘埃落定,却也预示着新的篇章开启。宝总登上了更高的舞台,汪明珠在商海中独立启航,玲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寸天地,陶陶与芳妹收获了平凡的爱情。而李李,手握强慕杰的罪证,站在至真园的窗前,望着黄浦江上初升的朝阳,眼中复仇的火焰与冰冷的决绝交织。上海滩的故事,永不落幕,只是换了一批角儿,继续上演着繁华与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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