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真园“听涛阁”那场暗流汹涌的接风宴,最终在宝总和李李不动声色的掌控下,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和谐。魏宏庆的狼狈离场,汪明珠的含泪控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每个人心头荡漾,却终究被觥筹交错的喧嚣和刻意维持的笑语所掩盖。菜肴依旧精美,酒香依旧醇厚,但空气里弥漫的那股无形的尴尬和沉重,却挥之不去。
宴席终了,宾客陆续告辞。李李亲自将宝总送至门口,夜色中,她裹着薄纱披肩,受伤的手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宝总,今晚……招待不周,见谅。”李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复杂地看着宝总。
宝总微微颔首:“李小姐客气了。菜很好,费心了。”他的目光扫过她缠着纱布的手指,“手……没事吧?”
李李下意识地将手往披肩里缩了缩,脸上挤出一抹淡笑:“小伤,不碍事。谢谢宝总关心。”
“那就好。”宝总不再多言,“早点休息。麒麟会那边……多加小心。”
“嗯。”李李应了一声,目送宝总坐进奔驰车,消失在黄河路的霓虹深处。她站在门口,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披肩,身影在璀璨的灯火下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她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纱布下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这表面的平静下,潜藏着多少未知的凶险。
思南路,“玲子家宴”。菱红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还在愤愤不平地数落魏宏庆:“玲子姐!侬看看!魏宏庆那个赤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在那种场合还敢大放厥词!汪小姐骂得好!骂得痛快!就该让他清醒清醒!”
玲子正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着一个青花瓷碗,动作轻柔而专注。听到菱红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声音平静无波:“菱红,少说两句。魏老板……也不容易。”
“不容易?”菱红嗤笑一声,“他有什么不容易?自找的!要不是侬心善收留他,他早就睡大街了!还‘东山再起’?做梦吧!”
玲子没有接话,只是将擦好的碗轻轻放进消毒柜里。她的目光落在柜子里那套宝总曾经最爱用的青花酒杯上,眼神有些恍惚。刚才在至真园,她坐在角落,看着宝总从容应对各方,看着汪明珠怒斥魏宏庆时眼中的泪光和委屈,看着宝总轻轻拍她肩膀时那份无声的安抚和默契……心中那点早已被她强行压下的酸涩,如同沉寂的火山,又隐隐翻腾起来。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只做“玲子”,一个与宝总再无瓜葛的私厨。可当看到宝总和汪明珠站在一起,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看到宝总对汪明珠那份不同于他人的、带着纵容和回护的态度,她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玲子姐?”芳妹端着一摞洗好的盘子进来,看到玲子对着消毒柜发呆,轻声唤道。
玲子猛地回过神,掩饰性地笑了笑:“没事。收拾好了吗?收拾好就早点休息吧。”
“嗯,差不多了。”芳妹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玲子姐……刚才在至真园……汪小姐她……是不是对宝总……”
“芳妹!”玲子打断她,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别人的事,少打听!做好自己的事!”
芳妹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哦……知道了。”
玲子看着芳妹委屈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芳妹,记住。我们开的是‘家宴’,不是‘八卦堂’。客人的私事,与我们无关。做好菜,守好店,才是本分。”
“嗯!玲子姐,我记住了!”芳妹用力点头。
玲子转过身,继续擦拭着餐具。只是那动作,比刚才更用力了几分,仿佛要将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情绪,也一并擦去。
另一边,宝总的车并没有直接回和平饭店。车子驶过永康里路口时,汪明珠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宝总……有点饿了。刚才……光顾着生气了,都没怎么吃。”
宝总微微一怔,看向她。汪明珠侧着脸,望着窗外,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留下一个略显疲惫和落寞的侧影。
“想吃什么?”宝总的声音低沉。
汪明珠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怅惘:“……排骨年糕。”
宝总心头一动。排骨年糕!那个承载着他们太多回忆和默契的地方!那个在风雨飘摇中,见证了他们彼此扶持、共同成长的小摊!
“小闲,去老绍兴。”宝总毫不犹豫地吩咐。
“是,宝总。”
车子拐进永康里深处,在“老绍兴排骨年糕”那不起眼的门脸前停下。已是深夜,小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老板夫妇还在收拾着灶台,准备打烊。
“老板,两份排骨年糕。”宝总推门下车,对老板说道。
老板抬头一看,是熟客宝总,还有明珠公司的汪小姐,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宝总!汪小姐!稀客稀客!快请坐!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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