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看到了?”李李为他斟上酒,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婉,却带着洞悉世事的平静。
“嗯。”宝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化不开眉宇间的凝重,“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次的风,是从金融体系内部刮起来的,挡不住,也避不开。”
李李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挂壁,缓缓道:“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这一步,迟早要来。中国经济的体量到了这个程度,不可能永远钉住美元。升值,短期看是压力,长期看,是倒逼产业升级的苦口良药。只是这剂药,药性太猛,很多体质弱的企业,可能熬不过去。”
宝总有些惊讶地看了李李一眼。他知道李李背景不凡,与金融圈渊源极深,但没想到她对宏观政策的理解如此透彻,视角如此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预见性。
“你看得很深。”宝总叹道,“只是这药,代价太大了。贸易通平台上,多少老实做生意的企业主,可能就因为这几个百分点的汇率变动,半辈子的心血就付诸东流。”
“金融市场,从来不相信眼泪。”李李的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遥远的时空,“它就像一台冰冷精密的机器,按照自身的规律运转,碾碎一切不适应者,同时也为新的强者腾出空间。我见过太多……一夜之间,财富灰飞烟灭;一念之差,人生天翻地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起伏后才有的苍凉。宝总沉默着,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李李放下酒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落在窗外迷离的夜色中,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良久,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揭开伤疤般的决绝:
“阿宝,你知道吗?在成为李李之前,我有过很多名字,经历过很多种人生。我最早的名字,叫陈珍。”
宝总心中一震,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李李即将向他展露的,是她从未向任何人轻易提及的、最隐秘的过往。
“十几岁的时候,我在南方,因为家里穷,又长得还算高挑,被人介绍去做模特。”李李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不是你现在在杂志上看到的那种光鲜亮丽的模特。是那种……需要在T台上,脱得精光的模特。而且,那个T台,四面都是镜子。”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那冰冷的镜面至今仍映照着她的耻辱:“他们要求,不能穿任何东西,连最里面的……都不能有。灯光打下来,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影子,无处可藏。台下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样。我站在后台,看着前面的人走上去,听着那些暧昧不清的笑声和口哨声,浑身发抖。最后轮到我的时候……我做不到。我转身跑了出去,连那点微薄的定金都没要。”
宝总静静地听着,心中翻涌着巨大的震惊与怜惜。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优雅从容、掌控着至真园偌大产业的李李,竟有过如此不堪回首的青春。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当时觉得可以信赖的小姐妹,叫她小芙蓉吧。”李李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冰冷,“她跟我说,有份轻松赚钱的活儿,就是陪人吃吃饭、喝喝酒。我信了。结果……那顿饭里被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在一个肮脏的旅馆房间里。什么都晚了。”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之后,我就被控制了。被迫……成了妓女。那段时间,暗无天日。有些客人,有特殊的癖好。他们用针蘸着特殊的墨水,刺下难听的英文单词,还有……血红色的玫瑰。说是……标记,是他们的‘作品’。”
李李下意识地拉了一下旗袍的高领,仿佛那些屈辱的印记仍在灼烧着她的肌肤。宝总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痛。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从那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那么完了,会烂死在那个泥潭里。”李李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A先生。他和其他客人不一样,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那种……欲望和轻蔑,反而有一种……悲悯和探究。他很有耐心,听我断断续续讲了我的遭遇。后来,他动用了一些关系和手段,把我从那个魔窟里捞了出来。”
“他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李李。他送我去读书,教我金融知识,带我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他告诉我,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自己争取。他对我来说,不仅是救命恩人,是导师,是……是我生命中唯一真正给过我温暖和希望的光。”李李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精致的脸颊,“可是……可是那道光,太短暂了。他后来……你也知道,在股市里……走了。”
说到这里,李李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宝总。灯光下,宝总沉稳的面容,金丝眼镜后深邃而冷静的目光,与她记忆中那个同样睿智、同样在关键时刻给予她力量的身影,在某一瞬间,竟然重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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