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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夏,许都。
丞相府深处,浓重的药味几乎凝成实质,混杂着名贵龙涎香的氤氲,也压不住那从病榻上弥漫开来的死亡气息。曹操卧于锦被之中,昔日鹰视狼顾的枭雄,如今只剩下一把枯藁的骨头,蜡黄的面皮紧贴着颧骨,深陷的眼窝里,唯有一双眸子,偶尔睁开时,依旧闪烁着令人心季的寒光,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迸发出最后的热度。
榻前,曹丕、曹植、曹彰,以及司马懿、陈群、贾逵、刘晔等心腹重臣屏息垂手,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御医早已跪伏在地,汗出如浆,颤抖着表示已无力回天。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曹操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扫过床前诸子,最终定格在曹丕身上。
“子桓……”
“父相!儿臣在!”曹丕立刻扑到榻前,握住父亲冰冷枯瘦的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为父……大限将至……”曹操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头,“……这千斤重担……要落在你肩上了……”
“父相!”曹丕伏地痛哭。
曹操没有理会他的表演,目光转向司马懿、陈群:“仲达……长文……汝等……当尽心……辅左……”
司马懿、陈群立刻躬身:“臣等必竭尽全力,辅佐世子,匡扶社稷!”
曹操微微颔首,随即,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仿佛回光返照,语气也陡然变得急促而有力:
“西边……刘备、诸葛亮……乃心腹之患!五丈原……不可久持……当寻机……破之!”
“东边……陈暮小儿……羽翼已丰……然……根基未稳……其势……在将来……不在当下!”
他死死抓住曹丕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交代:
“听着!为父……最后……送你一策!陈暮、刘备……看似东西呼应……实则……各怀鬼胎!刘备……欲借我之力……消耗陈暮……陈暮……亦想……坐观刘备……与我死斗!”
“你……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密见刘备……许以……荆州西部……江陵等地……甚至……表奏其为……大司马……假节钺……令其……全力攻我!”
“同时……散播谣言……言刘备……已与我密约……共分江东!”
“再令……张辽、陈登……于江淮……佯动……做出……欲与刘备东西夹击……瓜分江东之势!”
“此……疑兵之计……纵不能……使其立刻反目……亦必……令其……互相猜忌……难以真正联手!为我……争取……时间!”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曹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胸口剧烈起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记住……内……安世家……外……稳军心……西……重于东……”
最后几个字,已是微不可闻。
“父相!”
“丞相!”
殿内顿时一片混乱。御医连滚带爬地上前施救。曹丕站起身,看着榻上气息奄奄、却仍在为身后事殚精竭虑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悲伤,有敬畏,更有一种压抑已久的、即将掌握至高权力的兴奋与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惶惶不安的众人,声音沉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丞相需要静养!即刻起,依丞相最后吩咐行事!司马懿、陈群,拟订方略!贾逵,稳定许都防务!刘晔,密切关注江东、益州动向!不得有误!”
这一刻,曹丕真正接过了权柄。而曹操,这位叱咤风云数十年的乱世奸雄,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依旧布下了一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险恶棋局,试图给予陈暮和刘备致命一击。
曹操病危并留下遗策的消息,通过暗卫的加急渠道,很快摆在了陈暮的案头。
镇南大将军府书房内,灯火通明。陈暮、庞统、徐元、陆逊四人围坐,气氛凝重。
“曹操临死,还不忘算计我等!”庞统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愤慨与一丝后怕,“此计甚毒!若刘备利令智昏,或被其蛊惑,或心生疑虑,我江东危矣!”
徐元神色严峻:“曹操此策,精准地抓住了刘备与我们的根本矛盾——荆州归属,以及云长将军。刘备对荆州念念不忘,对云长将军更是心怀愧疚与牵挂。若曹丕真以此相诱,难保刘备不会动摇。即便不立刻与我反目,也必生嫌隙,日后联手抗曹,恐难上加难。”
陆逊补充道:“而且,张辽、陈登在江淮佯动,亦可牵制我军部分兵力,使我难以全力应对西线可能之变。”
陈暮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曹操这一手,确实老辣。他不是要立刻消灭谁,而是要在他死后,人为地制造猜疑链,破坏潜在的反曹联盟,为曹丕争取整合内部、稳定局势的时间。
“曹操不愧为奸雄,临终一击,直指要害。”陈暮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他算准了刘备的心思,也算准了我们与刘备之间那脆弱的信任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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