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三妮上吊死了,母亲苗褚氏吃了一惊,一副不相信的愕然表情,停了一下才问怎么回事。永昶简单把事说给了母亲听,随后补充道,憨柱大爷说了,那天要给男的家难看,我也答应跟着一起去了。苗褚氏点点头,对永昶的表态十分满意,又对永昶说,你给你憨柱大爷说,需要什么说声,这个事不是小事,更不能让那边小看了这边。看永昶点头答应,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去,多好的孩子啊,咋说寻短见就寻短见呢…..
永昶要陪母亲去,被母亲拒绝了,让他在家陪着梅兰。梅兰早已没了先前的灵便,坐不多久就累,腆着大肚子回了自己屋躺着看书。永昶推门进屋的时候梅兰刚刚迷糊着,听到动静,她拿下脸上盖着的书,接着看到永昶一脸的忧戚。这种情况是第一次,梅兰有些纳闷,找大满杀个野兔子还能有什么事。一问永昶,才知道大满的三姐上吊死了。
憨柱跟女人在去不去三妮家这个事情上起了纷争。说纷争其实也没什么纷争,主要是一个在哭,一个在骂。女人在哭,低低的哭,却无比的伤心。憨柱再骂,咬牙切齿的骂,却大部分骂的三妮的男人邵旺财。憨柱女人提出要去邵家楼去看女儿最后一面,憨柱不让去,吼女人,人都死了,你去干嘛,她敢狠心死就说明心里没你这个娘,更没有我这个爹,看,看什么看,不看,她已经不是我姓姚的闺女了,她是人邵家的鬼,我不去,你也不能去,熊妮子,给我们脸看,我才不看呢,骂着骂着,憨柱忍不住却哭了起来,呜呜地,比女人哭得还恸。
最终,憨柱的女人打消了去邵家楼见女儿最后一面的念头。男人说的对,见不见反正都死了,还不如不见,那样想起来的三妮还是活着的样子。女人也知道,男人是怕她伤心过度,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自打从娘家回来后,她的身体就大不如以前,夜里总是经常淌虚汗,心口有时候隐隐约约的疼。那疼还不清晰,钝钝的,似有若无。去青石街拿过两副药,吃了似乎也不见功。既然男人不让去就不去吧,就是去也只能伤心。
三妮出殡的头天傍晚,大满纠集了一帮本家户族气势汹汹去了邵家楼。按照常理,娘家人一进村,丧家就得由孝子领头跪迎。三妮年轻,又没有子嗣,理应由进门的侄子替代孝子行孝子的礼节,未料娘家人等了好久,才过来一个老执,拱着手一个劲赔不是。下雪不冷化雪冷,一帮人早已懂得打滴滴,心头窝着一团火,主家人一个人毛没看到,来个执事算什么?许多人七嘴八舌连骂加嚼,把个执事说得比哭还难看。
大满倒是不废话,直接对执事说,他邵家要是还有个喘气的就让喘气的来,要是没有喘气的,那我们直接回去。这样的丧事上,娘家人为大,执事做不了主,只好裸诺而去。大满他们不知道,为谁去村头迎接他们,主家吵翻了天。三妮的男人知道没好果子吃,早就躲开了。当事人躲开了,一帮执事就不干了,毕竟他们只是帮忙的,有些事情不宜出面。商量再三,才由邵姓门的一个叫旺福的执事去村头迎人。
女人死了,上吊死的,一般情况下娘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念及外孙外孙女的,娘家人不会太过分整治男方,遇到性子烈的,有财势的,能把男方整闭气。虽说三妮的娘家不是大户人家,但毕竟有一大帮子本家户族,若是真忍气吞声,三妮的死算是白死了。邵家楼的人不相信死者的娘家人是个面蛋,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站在背风的地方盯着大满一帮人,期待一场久违的好戏。
旺福一边骂着一边往回走。冷风中的脸因为陪笑陪的过久,此刻像是僵住了,木木的难受。他使劲搓了几把脸,这才感觉有了点热乎气。凭良心说,主家做得太过火,本来就有错在先,偏偏硬充光棍,殊不知只会把事情闹僵,正确的作法就是装孙子,真诚的道歉才能浇灭娘家人通天的火气,否则只会适得其反,闹得不可收拾。多年的执事经验告诉他,这次的丧事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当,女方的娘家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弱势,更不是死者男人所鄙视的那样-----不就是一个扛活的长工家么!旺福察言观色,女方娘家人来了不下五十口子,多数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站在主家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更是不可小觑。那人没怎么说话,合身的长袍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身份,一顶呢子礼帽下一双眼睛坚毅有神。旺福说了好多好话,那人倒是和颜悦色,替代自称死者兄弟的人说话,叫主家过来,你做不了主。
旺福确实做不了主,他只是一个执事的,按理迎接娘家人轮不到他,几个执事的都是明白人,为了不让娘家人感觉怠慢了,公推能说会道的旺福先去应付一下,主家随后就到。既然应了卯当执事,理应替主家分忧解难,旺福没法,更兼着跟主家是本家,只好先打头阵,没想到娘家人软硬不吃,非得要正主迎接,人家说得也不过分,主家不绕面,派个执事过来,历来没有这个规矩,旺福也知道自己在会说也没用,没理的事情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都白搭,反倒更惹娘家人反感,于是只好抱歉似得拱拱手,对主家及一帮执事说,我说的不管用,人家指明让二侄子过去。
三妮的男人本来蹲在一边,一听说让他过去迎接娘家人,立马嚷道,我不去,来就来,不来裂熊。话音刚落,三妮的男人就挨了胞哥一脚,你说的是人话么,你惹的事你不摆平谁给你擦屁股。
在家人及老执的再三劝说下,三妮的男人装着一副悲伤的样子跟在老执旺福的身后来到了村头。跟随大满来的一帮年轻小伙子冻得淌鼻水,一口热茶没混上,个个压着满肚子的火,乍一看到欺负死三姐的家伙,纷纷围上去骂骂咧咧,有的忍不住动了手脚。三妮的男人害怕了,头一抱,蹲在了地上。大满喝止了众人,拉起三姐夫,冷冷地说,你觉得揍你亏不?三妮的男人捂着一只眼,陪着笑脸说不亏不亏。永昶说,不亏那你怎么不早来?三妮的男人无言以对,嗫嚅了几下才说,我怕挨揍。永昶说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老执旺福看事情缓和了不少,显然娘家人没打算太难为三妮男人,连忙热情地邀请赶紧进村,天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余下的事到家再说,说着,忙不迭地疾走几步,带着一帮人往丧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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