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顾铭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狠狠砸在顾渊的耳膜和心上。
他猛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遮蔽了亭外的光线,将顾渊完全笼罩其中。
那张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跳动,眼白上瞬间爬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盯着顾渊的眼睛!
“你还好意思说对不起?!”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顾渊惨白的脸上,
“你还有脸提‘偷跑’?!爹娘临走前的话,你连一个字都没记住是不是?!他们呕心沥血,用命守着这份基业!他们怎么说的?啊?!”
顾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至亲背叛的锥心之痛:“让我顾铭,从小习武,学习异能,为的是守住天玄殿的脊梁,让它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让你顾渊,学的是经营,懂的是权谋,为的是掌控钱粮,支撑这偌大的殿宇!”
“我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相辅相成!天玄殿才不至于毁在我们这一代手上!这是爹娘用命换来的嘱托!是你我生来就该扛起的担子!”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顾渊几乎窒息,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后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桃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你呢?!”顾铭的声音因极致的失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气,
“你做了什么?!你把本该属于你的担子,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就扔了!扔给了谁?扔给了一个从小只懂得挥拳、对经营之道一窍不通的武夫!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手中!”
他猛地伸出手,那只布满习武留下的厚茧、骨节粗大有力的手,精准而凶狠地一把揪住了顾渊胸前的衣襟!
巨大的力量传来,顾渊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力猛地向前一扯!双脚几乎离地!
“呃!”顾渊痛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衣襟被死死攥住,勒得他呼吸困难,脖子被迫扬起,被迫直视着兄长那双燃烧着愤怒之火的眼眸。
那里面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焰。
他不敢挣扎,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兄长那喷薄而出的、积压了三年的滔天怨愤。
身体被拖拽着,踉跄地离开凉亭的遮蔽,暴露在桃林空地明亮的阳光下。
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冷和窒息般的恐惧。
“对不起?”顾铭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声音刺耳得令人心头发寒。
他揪着顾渊衣领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可怕的惨白色,几乎要将那布料生生撕裂。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把我这三年来受的煎熬一笔勾销?就能把那些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背上的冷眼和嘲讽,当成没发生过?顾渊!你他妈告诉我!能不能?!”
他猛地将顾渊往前狠狠一搡!巨大的力量让顾渊彻底失去平衡,双脚绊在突起的树根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向前扑跌出去!尘土和零落的桃叶被带起。
顾渊重重地摔在铺满落叶和泥土的空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肩膀却被一只沉重的脚狠狠踩住,力道之大,让他再次扑倒在地,脸颊蹭在冰冷的泥土上,沾满了灰尘和草屑,混合着刚才溅上的茶水,狼狈不堪。
“抬起头!”顾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砸在顾渊头顶。
那只踩在他肩上的脚,传递着冰冷而沉重的压力,碾碎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顾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仰起头。
泥土的腥气和草叶的苦涩味道钻入鼻腔。
映入眼帘的,是兄长逆着光的高大身影,像一座即将倾塌的山岳,投下令人绝望的阴影。
顾铭俯视着他,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上,除了燃烧的恨意,此刻更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痛楚。
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某种难以启齿的、深入骨髓的伤害。
“这三年……”顾铭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不再咆哮,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悸的、被碾碎尊严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淋淋的伤口里抠出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那些父母在世,平日里对我们顾家毕恭毕敬、笑脸相迎的人,在父母走后是怎么戳我脊梁骨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说出那个最深的耻辱。
踩在顾渊肩上的脚,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压得顾渊肩胛骨生疼,几乎要碎裂开来。
顾铭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痛苦取代,那痛苦里混杂着被撕裂的自尊。
“他们……”顾铭的声音哽住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带着血色的绝望和屈辱。
“他们背后叫我什么?‘管账的武夫’!一个管账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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