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晨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只受惊的小鹿，僵在原地。
那三下敲门声仿佛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谁？”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警惕。
门外传来一个平稳而礼貌的男声：
“您好，金小姐。我是许先生的助理。您醒了吗？许先生吩咐，给您准备了些换洗衣物，我放在门口了。”
许先生……这个称呼像一块小石头，再次砸进她波澜起伏的心湖。
果然。
“……好的，谢谢。”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门外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和远去的脚步声，很快恢复寂静。
金晨又等了几十秒，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拧开门锁，拉开一条缝。
门外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奢华的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将深圳清晨的阳光和天际线毫无保留地迎入，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意大利风格的沙发组，墙上挂着抽象艺术画，角落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一切都无声地彰显着“顶级”二字。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总统套房了。
而她的小卧室门口，静静立着一个移动衣架。
上面整齐地挂着几件当季新款的女装，颜色素雅，款式从休闲到稍正式都有，质地一看就价格不菲。
旁边还有个精致的纸袋，她打开一看，里面是成套的内衣，尺码……竟然完全正确。
金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把衣架整个拉进房间，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擂鼓。
他连这个都……
是昨晚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时，有人帮忙量的？
还是他……看出来的？
不管是哪种，都让她耳根发烫，既羞窘又感到一种被全然掌控的不安。
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她看着镜子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自己，昨晚的片段和今早的冲击交织。
洗完澡，她犹豫了一下，从衣架上选了件看起来最素雅、裙摆到小腿的碎花长裙换上。
衣服出奇地合身，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带着淡淡的、不属于她的高级香气。
她鼓起勇气，再次拉开卧室门，走进了那个过于空旷华丽的客厅。
阳光洒满半个房间，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和茫然。
她慢慢踱到落地窗前，望着脚下如同模型般的城市，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另一扇门打开的轻微声响。
金晨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许昊从主卧走了出来。
他显然也刚洗漱过，头发还有些微湿，随意地抓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换下了昨晚的休闲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米色羊绒衫，搭配深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居家的慵懒。
但那通身的气度，和那双此刻彻底清明、褪去了昨晚酒意迷蒙的眼睛，却比昨晚任何时候都更像她在新闻图片上看到的那个人——昊天集团的许昊。
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斜倚在卧室门框上，目光落在窗边的金晨身上，将她从微微凌乱的发梢到身上的裙子，细细打量了一遍。
然后，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不是昨晚那种温暖或促狭的笑，而是带着点玩味，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一丝淡淡的、属于猎食者的坏。
“醒了？”
他的声音比昨晚低沉些，也更清晰，带着刚起床不久的微哑，
“裙子挺适合你。”
这语调，这神态，和他昨天扮演的“老同学耗子”截然不同。
那股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和随性，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金晨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那份不再掩饰的审视和淡淡的笑意，昨天所有模糊的猜测、今早所有的震惊和混乱，瞬间找到了落点。
一股被戏耍的羞恼，混合着对眼前这个人真实身份的敬畏与距离感，冲上了头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冷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客厅里微妙的对峙：
“许昊？”
她没叫“昊子”，也没叫“许董”，而是直接叫出了这个名字。
“你为什么骗我？”
许昊脸上的那点“坏笑”微微收敛了些。
他端着咖啡，慢慢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区坐下，将咖啡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抬起眼，看向依旧站在窗边、背对着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挺直的女孩。
这一次，他眼底的玩味退去了大半，换上了一种……算是诚恳的神情。
“不好意思。”
他开口，声音平稳，
“开始……确实没忍住，想逗一下你。”
他承认得干脆，没有找借口。
“后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看你那么认真地把我当老同学，聊得那么开心，我忽然就想看看，你能什么时候自己发现。或者说……想看看，如果没有‘许昊’这个身份，我们能聊到什么程度。”
他的目光坦然地看着金晨，里面没有了昨晚酒吧里的随意亲昵，也没有了刚才开门时的慵懒戏谑，而是一种近乎剖析的平静。
“骗你是我不对，我道歉。”
他看着她，眼神坦诚：
“但我没有恶意，真的。最开始是恶作剧心态，后来……只是觉得和你聊天很舒服，不想那么快打破那种感觉。”
他补充道，
“那些衣服，只是觉得你穿着昨天的衣服会不舒服，让人按大概尺寸准备的，没有冒犯的意思。”
客厅里一片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阳光移动，将金晨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站在那里，看着沙发上那个褪去了所有伪装、以真实身份和面目向她道歉的男人。
道歉是真的。
但那份巨大的身份鸿沟，以及昨晚至今所有被蒙在鼓里的惶惑和后怕，也是真的。
她该接受吗？
她能接受吗？
此刻的金晨，站在总统套房的晨光里，穿着他准备的裙子，面对着一个刚刚亲口承认欺骗了她、却又诚恳道歉的世界首富。
她的人生，仿佛在这一夜之间，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维度的剧本。
而接下来的台词，她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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