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在绕路!故意绕远路!
一股刚刚被压下的邪火,“腾”地一下。
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以更猛烈的势头直冲头顶!
刚刚平息一点的胸腔再次被点燃,烧得我口干舌燥。
好啊,输给冰冷的机器还不够,连个开出租的老头都敢把我当肥羊宰?
车子终于滑停在美师酒店那熟悉的光鲜大堂门口。
计价器上鲜红的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110块钱!
积压了一整晚的憋屈、愤怒、自责,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发泄口
我猛地推开车门,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声音冷得像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砸向驾驶座:
“师傅!你是怎么开的?
这条路我天天坐,闭着眼睛都认得!
你能给我开出110块来?
你当我第一天来澳门啊?!”
那老头显然没料到会碰上熟客。
他从后视镜里瞥见我铁青的脸和几乎要喷火的眼神。
身体明显一僵,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慌乱像潮水一样漫上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神躲闪,嘴唇嗫嚅着,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显然把我当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游客了,想狠狠宰一刀,却踢到了铁板。
“呃…这个…老板…我、我走的这条路线…比较…比较快嘛…”
他结结巴巴地辩解,声音干涩发飘,连自己都显得底气不足。
“快?!”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走的路线快?那为什么放着最近的西环桥不走?
你倒是给我说说,快在哪里?” 怒火灼烧着我的喉咙。
我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过去,老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他彻底慌了神,眼神里充满了窘迫和哀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老板…那…那你平时坐…坐多少钱嘛…
你…你平时坐多少…就给多少…好了…”
他彻底放弃了挣扎,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难堪。
“平时?”我冷哼一声,“最多79!撑死了79块!”
“那…那你就给我79算了…79…”
他几乎是抢着说,只想快点打发走我这个麻烦。
看着他窘迫到无地自容的样子,那副惶恐不安的神情,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
心底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疲惫感覆盖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跟一个明显慌了神的老头纠缠不休,又能挽回什么?
澳门出租车这行当,混口饭吃的多是底层人,风里来雨里去,挣的都是辛苦钱。
虽然免不了有些心术不正的害群之马,但此刻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提不起继续追究的力气。
更何况,我自己这一身的晦气和输钱的戾气,何必再撒在一个可怜人身上?
“算了。”我烦躁地摆摆手,懒得再多费一句口舌。
掏出一张一百块港币,从车窗塞了进去。
“就这样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下车。
我知道,在这个行当里,哪怕你多给他多少他都能笑纳,但如果你少给一块,他绝对会追着你锱铢必较地找零。
人性,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站在美师酒店璀璨的灯光下,夜风带着咸腥吹过,稍微冷却了脸上的燥热。
回头瞥了一眼那辆迅速驶离的出租车,像逃离什么瘟疫。
一场荒诞的闹剧落幕,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空虚和疲惫。
输给机器的挫败,加上被欺骗的愤怒,最后以这种近乎怜悯的妥协收场……
这滋味,复杂得难以言喻。
回到房间,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上,隔绝了外面那个浮华喧嚣的世界。
我把自己重重摔进沙发里,房间里的寂静瞬间将我吞没。
白炽灯冰冷的光线洒下来,照得四壁惨白。
没有开电视,没有放音乐,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响。
是时候了,该把自己关起来,好好想想了。想想那输掉的二十一万,想想那重复的错误,想想自己的贪婪与愚蠢,想想这光怪陆离的赌城夜晚……
一场彻底的闭门思过,势在必行。
我需要在这片寂静中,重新找回被愤怒和欲望冲散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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