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苏明远的书房里堆满了各种文书。
这些都是他这些天四处搜集来的证据——有从地方州县寄来的账目,有从户部内部设法获取的文档,还有一些匿名送来的密信。每一份材料,都指向同一个人:户部侍郎李晋。
烛火摇曳,苏明远仔细核对着手中的账册。他发现,李晋的贪墨远比最初那份弹劾奏章中写的更严重。这人不仅收受贿赂,还利用职权挪用户部银两,中饱私囊。粗略估算,涉案金额至少在万两以上。
这些证据若是呈上去……苏明远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相公还不歇息?林氏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莲子羹,妾身给您煮了些吃食。
苏明远抬头,看见妻子脸上满是担忧,心中一软:夫人有心了。他接过碗,却没有立即喝,而是指着案上的文书说,你看,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没白费。有了这些证据,李晋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林氏看着那些文书,欲言又止。半晌,她才轻声说:相公,妾身这几日出门,听到不少闲话。
什么闲话?
都说相公不识时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林氏坐下来,握住苏明远的手,还有人说,蔡太师已经在找相公的麻烦了。相公,妾身担心……
担心什么?苏明远温和地问。
担心相公会出事。林氏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位蔡太师权倾朝野,想要对付相公,只怕是易如反掌。相公何必……何必为了一个李晋,把自己陷入险境?
苏明远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夫人,你可知《论语》中有这样一句话——知其不可而为之
林氏摇头。
这是说,即便明知道事情难以成功,但若是对的事,就该去做。苏明远的眼中闪着光,李晋贪墨是事实,若是因为他背后有蔡京撑腰就不敢查,那这天下还有公道可言吗?
可是……
没有可是。苏明远打断她,语气坚定,我既然做了御史,就要对得起这身官袍。夫人,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和子安受委屈的。
林氏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苏明远喝完莲子羹,继续埋头整理证据。窗外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打更声——四更天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在深夜中格外刺耳。
苏明远和林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这么晚了,会是谁来访?
我去看看。苏明远起身,走向前院。
门房已经被敲门声惊醒,正要开门,却被苏明远拦住了:先问清楚是谁。
门外何人?门房隔着门问道。
我是刑部主事张怀,有要事求见苏御史。门外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刑部主事?苏明远心中一动,示意门房开门。
门开后,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官员快步走进来。此人面色焦急,额头上还沁着汗珠,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的。
苏御史,恕在下深夜造访。张怀拱手行礼,实在是有紧急之事,不得不来。
苏明远将他引到书房,让林氏退下,关上门后才问:张主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张怀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才压低声音说:苏御史,您那份弹劾李晋的案子,已经交到刑部了。
我知道。苏明远点头,朝会上圣上不是说了吗,要刑部会同御史台详查此案。
详查是详查,但……张怀犹豫了一下,但刑部尚书今日召集我们开会,明确表示此案要慎重处理,不可轻举妄动。还说,苏御史年轻气盛,不懂规矩,需要有人敲打敲打。
苏明远脸色微变:这是尚书大人的原话?
正是。张怀叹气,苏御史,您可能不知道,刑部尚书也是蔡太师的门生。这案子交到刑部,只怕……
只怕会不了了之。苏明远接过话,苦笑道。
不仅如此。张怀的神色更加凝重,在下还听到消息,说蔡太师已经在暗中授意,要找苏御史的麻烦。御史台那边,也已经有人开始收集您的了。
过失?苏明远冷笑,我能有什么过失?
这个……张怀为难地说,苏御史,您也是为官多年的人,应该知道,若是有心要找茬,什么都能成为过失。比如说,您在明州任上时的某项决策、您上任以来处理的某个案子、甚至是您日常的言行举止……只要稍加渲染,都能成为弹劾的理由。
苏明远听着,心中一沉。他知道张怀说的是实话。在这官场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主事深夜前来,冒着风险告诉我这些,不知是为何?苏明远忽然问道。
张怀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当年也曾是个有理想的年轻官员。可这些年在刑部,见多了那些冤假错案,见多了那些有权有势者如何颠倒黑白,早已心灰意冷。如今看到苏御史还有如此血性,在下敬佩,却也担心。
担心我会步那些前辈的后尘?
正是。张怀叹道,这些年来,多少清正的官员,最终都是被权贵构陷,罢官的罢官,下狱的下狱。苏御史,在下知道您是个有原则的人,但有时候,光有原则是不够的,还要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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