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劳顿半月余,当景云岫一行踏足陨星山东麓山脚锈镇地界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与京城截然不同的粗粝气息。镇子因山中盛产一种色如铁锈的矿石得名,屋舍多以粗石垒砌,低矮而坚固,街道不宽,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被往来车马磨得锃亮。空气中弥漫着矿石的微腥、马粪的臊气以及各种香料混杂的浓烈味道。往来行人多是矿工、脚夫、商贾,衣着朴素,面色黝黑,眼神里带着边民特有的警惕与剽悍。远处,巍峨的陨星山群峰如黛,直插云霄,山巅积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更添几分神秘与压迫。
这锈镇,看似不起眼,实则是通往陨星山深处的门户,龙蛇混杂,各方势力耳目遍布。景云岫心知,在此地立足,须得万分谨慎。她并未大张旗鼓亮出文华院使的身份,而是以“游历学者携戏班采风”的名义,租下了镇西一处相对僻静、带有宽敞后院的老旧宅院作为落脚点。此举既免去不必要的关注,也便于暗中行事。
安顿下来后,景云岫即刻着手两件事:明面组建“星语剧团”,暗里探查各方动向。
组建剧团乃是当务之急,亦是此行“文耀京华”计划的关键一步。她深知,欲在陨星山这等地界打开局面,空有朝廷旨意远远不够,需得先赢得当地民心。锈镇民风彪悍,喜好直接、热闹、带有神秘色彩的玩意儿。于是,她并未照搬京城那套雅致繁复的幻戏,而是决定因地制宜。
她命随行的云韶班骨干,结合当地流传的星语者传说和山精野怪故事,排演几出短小精悍、剧情跌宕、穿插着粗犷歌舞与简易光影特效的“星象传奇折子戏”。剧本由她亲自把关,融入现代叙事技巧,确保节奏明快、冲突强烈;舞台布景和道具则充分利用当地材料,如利用矿石粉末制造特殊灯光效果,以兽皮、藤蔓制作服饰,既降低成本,又充满地域特色。同时,她授意剧团在镇中心广场搭台,首演三日,分文不取,只为聚拢人气。
暗地里,镜影分身倾巢而出。镜影一凭借其模仿能力,易容成往来商贩,混入酒馆、货栈,探听关于“观星会”、各方势力以及山中药农、矿工的奇闻异事;镜影二则专注于渗透镇上的底层帮派和消息灵通的驿卒,绘制锈镇及周边山道的详细势力分布图;镜影三、四轮流监视几个可疑地点:镇东最大的客栈“聚星楼”(各方势力聚集地)、镇北的矿监衙门、以及镇上唯一的那座古老星祠。
嬴峻虽未明面同行,但皇城司的触角早已延伸至此。景云岫抵达次日,便有一名自称“老周”的哑巴樵夫前来送柴,柴捆中藏着一枚刻有皇城司暗号的木符。景云岫会意,知是嬴峻安排的接应。通过老周,她得以掌握锈镇明暗哨卡分布及几条紧急撤离路线,心下稍安。然而,嬴峻本人却始终未曾现身,只在她院门外一株老槐树的树洞中,偶尔会出现用密文写就的简短警示,如“聚星楼有眼”、“慎入北山矿洞”等,字迹冷硬,一如他本人。
星语剧团的首演,选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广场上燃起篝火,简陋的舞台前聚满了好奇的镇民。当锣鼓敲响,云韶班艺人以充满野性的舞姿和嘹亮的歌喉演绎起“星语者降服山魈”的故事时,台下惊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当景云岫利用特制镜片和矿石粉,在夜幕上投射出简易的星辰流转影像时,更是将气氛推向高潮。演出大获成功,“星语剧团”一夜之间在锈镇打响了名头。
然而,树大招风。就在剧团名声渐起之际,麻烦也随之而来。这日,镜影二传回消息,镇上最大的地头蛇“黑虎帮”帮主对剧团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对剧团中几名姿色出众的女伶,言语间多有轻薄,似有强纳之意。同时,镜影一也探得,聚星楼内住进了一行气度不凡的外乡人,身着天机阁标志性的星纹白袍,为首者正是墨渊长老的大弟子玄玑!他们虽深居简出,但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星语剧团的院落。
景云岫心知,这是试探,也是危机。黑虎帮不过是地头蛇,或可威逼利诱打发;但天机阁的出现,意味着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她必须尽快打开局面,获得足以抗衡的资本。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矿监衙门压榨、生活困苦的矿工和他们的家眷。锈镇矿工众多,终日与危险相伴,伤病频发,且普遍信奉山神星宿,对星语者传说有天然的亲近感。若能赢得他们的支持,不仅能获得宝贵的人力资源,更能构建起一道坚实的情报屏障。
于是,景云岫双管齐下。一方面,她让镜影四伪装成游方郎中,在矿工聚居区免费施诊送药,所用药材皆出自百草园,疗效显着,很快便赢得了矿工们的信任和感激。另一方面,她借剧团演出之机,宣布启动“锈镇好声音”遴选活动,不限出身,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嗓音独特、擅长山歌民谣,皆可登台展示,优胜者不仅能获得丰厚奖赏,还可加入星语剧团,甚至有机会前往京城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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