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感,甚至没有“自我”这个概念。只有一片混沌的、无法形容的、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空无。意识如同一粒微尘,漂浮在宇宙诞生之前的死寂之中,又好似一段被删除的冗余代码,徘徊在存储介质的绝对零度里。
然后,某一个瞬间——
“嘶——!”
如同溺水者猛然冲破水面,林默倒抽一口冷气,骤然睁开了双眼!
冰冷、潮湿、混杂着腐叶和泥土腥气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呛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猛地弹动,覆盖着灰白短毛的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岩壁上,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
视线在最初的模糊后迅速聚焦。
虬结的暗紫色藤蔓,如同巨蟒般盘绕在参天古木的躯干上,表面覆盖着滑腻的、泛着幽绿微光的苔藓。黯淡的月光被头顶锯齿状的巨大叶片切割得支离破碎,洒落在下方覆满厚实苔藓的岩石上,形成一片片晃动模糊的光斑。地面散落着森白的兽骨,半埋于黑土之中,空气中弥漫着那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腐败甜腻与铁锈腥气的味道。
一切…都一模一样。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对覆满灰白短毛、指节突出、探出黝黑锋利钩爪的狼爪,此刻正深深地陷在冰冷粘稠的腐殖土里。爪尖沾着的泥泞和碎叶,都与“上一次”醒来时别无二致。胸腔里,那颗不属于人类的心脏,正以同样沉重如擂鼓的节奏疯狂搏动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林默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这不是梦。
那濒死的、被冰冷长棍贯穿撕裂的极致痛苦,那内脏被搅碎、骨骼被砸裂的恐怖触感,那视野被猩红浸透、意识被数据流强行剥离的诡异经历……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刚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战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一切的起点?回到这具该死的、毛茸茸的、散发着野兽腥臊味的狼妖躯壳里?
“不…不可能…”他试图嘶吼,喉咙里滚出的却依旧是那低沉沙哑、带着野兽喉音的呜咽。这声音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是幻觉吗?是死亡前大脑制造的最后一场逼真的噩梦?他猛地抬起一只狼爪,毫不犹豫地张开嘴,用那锋利的犬齿,对着前臂狠狠咬下!
“呜——!”
尖锐的、真实的剧痛瞬间传来,鲜血立刻从齿痕处渗出,染红了灰白的毛发。那痛感如此鲜明,如此直接,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梦。这疼痛,这爪子的触感,这空气中每一丝令人窒息的味道,都真实得残酷。
那么…是真的?
死亡…不是终结?
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名词,如同深渊中浮起的冰山,猛地撞入他的意识——轮回。
他…陷入了某种…死亡循环?
“呃…嗬…”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混杂着恐惧和极度困惑的喘息。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作为一个曾经的程序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循环”意味着什么——一段代码,一个进程,在满足特定条件(通常是错误条件)后,不断重复执行,直到外力干预或系统崩溃。
可这…这他妈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呃,至少是曾经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那最后的猩红弹窗——【404 Error:Connection Terminated】。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死亡记录已归档】、【轮回序列号:001】、【重置协议启动中…】。
当时极度的痛苦和恐惧掩盖了这些信息的异常,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字符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非自然气息。那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那更像是…更像是他电脑蓝屏时的错误提示!
难道…?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
难道他所经历的这一切,这个所谓的“穿越”,这个有着天命人、有着狼妖身体的世界…根本不是一个真实的物理世界?难道他…真的只是某种更高维存在设定的程序里的一串代码?一个可以被随意删除、随意重置、随意投入循环测试的…虚拟实体(Entity)?
所以死亡才会出现“404错误”?所以才会有什么“强制重置(Force Reset)”?
所以…他之前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挣扎、所有关于母亲模糊记忆带来的刺痛…全都毫无意义?只是预设的情感参数模拟?只是为了让这个“测试环境”更逼真而添加的冗余数据?
“不!!!”
这一次,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终于冲破了兽喉的束缚,化作一声充满了绝望、愤怒和无法理解痛苦的狼嚎,猛地炸响在这片死寂的山谷凹地之中!声浪撞击在岩壁上,产生回响,惊起了远处林中几只夜栖的飞鸟,扑棱棱地飞向黑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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