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似乎被他的话语和掌心的温度彻底安抚了,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嘴角极其虚弱地向上牵起一个依赖而满足的弧度。她反手,也轻轻地、用尽此刻微薄的力量回握住了周寻的手指,传递着全然的信任和托付。周寻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柔软,盈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一种深沉的、近乎偏执的守护欲。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被林晚占据,无暇他顾。就在他覆手上去、说出那句“它只为你存在”的瞬间,病床另一侧连接着林晚身体的精密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规律起伏、代表新心脏完美运行的波形,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尖锐的、如同针尖刺破平静水面的波动峰!像一颗被强行锁在陌生牢笼里的心,在无声的深渊中,发出了绝望而剧烈的一挣!随即,这微弱的挣扎信号,迅速被强大的仪器电流和稳定的后续波形吞没,恢复成一条冰冷、完美的直线,仿佛那刹那的异常,从未发生。
温萦夏的葬礼,简单潦草得像是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声嘲讽。
没有悼词,没有哀乐,没有一张熟悉或虚伪的悲伤面孔。只有一方廉价得可怜的、冰冷灰暗的骨灰盒,被随意地放置在殡仪馆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架子上。周寻,她的丈夫,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他的时间、他的精力、他所有的情感,都牢牢地系在了顶楼那间奢华病房里,系在了林晚的身上。
温萦夏存在过的痕迹,被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抹除着。周寻那位精明能干的助理,面无表情地处理着这一切。温萦夏租住的那间狭小、朝北、终年带着一点潮气的公寓,被彻底清空。她那些洗得发白、款式老旧的衣服,几本翻得卷了边、写满笔记的医学专业书——那是她曾经梦想的残骸,一套洗得褪色、磨出了毛边的床品,还有角落里那个跟随她多年、外壳已经泛黄的塑料听诊器……所有属于“温萦夏”这个人的物品,都被粗暴地塞进几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像处理一堆碍眼的垃圾,直接扔进了楼下巨大的回收箱。
助理拿起那个旧听诊器时,动作停顿了零点一秒。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也许是残留的一丝莫名情绪,他鬼使神差地将冰凉的听筒按在了自己耳朵上。里面没有心跳,只有一片空洞的、令人不安的沙沙杂音。他皱了皱眉,像是被这无意义的噪音触动了某种不悦,手腕一扬,听诊器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写着“遗物处理”的纸箱深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冰冷。那扇门隔绝的,不仅仅是空间,更像是彻底关上了温萦夏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公寓恢复了样板间的整洁与空旷,一尘不染,也毫无生气,仿佛从未有人在此生活过、爱过、绝望过。
周寻的世界,则全然围绕着林晚,运转得精密而高效。他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会议,将庞大的商业帝国暂时交给值得信任的副手,像一个最忠诚的骑士,全天候守护在VIP病房。金钱的力量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最好的医生团队,最昂贵的进口药物,最舒适的环境。林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苍白的脸颊渐渐透出健康的红晕,那双总是含着水雾的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动人,流转着对周寻全然的依赖。
“阿寻,”她靠在蓬松的枕头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弱,“突然好想吃城东‘御膳坊’的冰糖燕窝羹,听说炖得特别清甜。”她微微蹙眉,仿佛这念头让她耗费了很大力气。
“好,我让老王现在就去。”周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手机拨通司机的电话,声音简短有力。
“阿寻,”她抬起纤纤玉指,指向窗外,“下午的阳光有点晃眼呢,刺得眼睛不舒服…”
周寻立刻起身,亲自走到窗边,细致地调整着高级电动百叶窗的角度,直到柔和的、过滤后的光线如同金色的薄纱,温柔地笼罩在病床上。
“阿寻,你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雀跃和邀功,“我今天自己坐起来坚持了一小会儿呢!”
周寻快步走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在她身后仔细垫好天鹅绒靠枕,眼神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晚晚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慢慢来,很快就能像以前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最终不由自主地定格在她盖着柔软丝绒薄被的胸口。那里,平稳而有力地起伏着,承载着那颗支撑她重获新生的心脏。
每一次看到这平稳的起伏,周寻心底深处,那一点点因温萦夏猝死而产生、又被他强行压下的、极其微弱的不适感——那并非愧疚,更像是一种“终于处理掉麻烦”后的释然——就会被奇异地彻底抚平。温萦夏那黯淡、无趣的生命,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照亮了他心尖上的晚晚的未来。这个认知,像给他对林晚的守护镀上了一层宿命般的光辉,让那份执念更加深入骨髓。他从未想过,这颗此刻在晚晚胸腔里蓬勃跳动的心,是否也曾为别人剧烈地搏动过,是否也曾浸满了卑微的爱恋和无望的等待。那个名字,连同那张寡淡的脸,早已被他彻底扫进了记忆的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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