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万崇像一尊瞬间失去灵魂的石像,僵立在红毯尽头,面对着那片象征着林薇最后心愿的、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蔚蓝大海。海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神。
下一秒,死寂被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咆哮彻底打破!
“啊——!!!”
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裹挟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猛地从万崇的胸腔里爆发出来!他像是被这声咆哮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双膝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薇薇!薇薇——!”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那一声声破碎的、泣血的呼唤,汹涌而出。那不是哭泣,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最原始的悲鸣。
露台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万崇那绝望的、破碎的呜咽声,和海风呜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献给死亡的、凄厉的挽歌。白色的玫瑰在风中轻轻摇曳,纯白的纱幔无力地飘荡,圣洁的布置在巨大的悲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讽刺。
宾客们有的掩面而泣,有的不忍地别过头。牧师在胸口划着十字,低声祈祷。
周椰青站在阴影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看着那个匍匐在地、崩溃痛哭的男人,看着他挺拔的脊梁被绝望彻底压垮。万崇每一声痛苦的呜咽,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痛楚尖锐地蔓延开,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然而,在这灭顶的痛楚之中,另一种冰冷彻骨的、近乎残酷的清醒,也同时攫住了她。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坠胀的绞痛——那是她身体里正在疯狂肆虐的恶魔发出的信号。林薇倒下了,在触碰到幸福幻影的前一秒。而她周椰青……她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空气。那空气刺得她肺部生疼,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她挺直了背脊,那双因为病痛和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冷静得近乎冷酷。
她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叩、叩”声。她穿过凝滞的人群,无视那些投来的或悲伤或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向那个匍匐在红毯尽头、被巨大悲痛彻底击垮的男人。
她在万崇身边停下脚步,微微俯下身。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他的呜咽和海风的呜鸣,砸进他混乱不堪的意识里:
“万崇。”
万崇的哭声猛地一窒,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抬起满是泪痕和尘土的脸,眼神涣散,茫然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
周椰青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入他空洞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她还没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跟我去医院!去见她!立刻!马上!”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万崇麻木的神经。他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丝微弱的光亮挣扎着浮现。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漂浮的绳索,尽管那绳索也可能通向更深的漩涡。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沾满灰尘的手死死抓住周椰青伸过来的小臂,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借着她手臂的力量,他挣扎着,踉跄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椰青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也仿佛感觉不到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她猛地转身,黑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声音冷冽如冰,穿透露台上沉重的空气:
“车在外面!走!”
她不再看那片精心布置却沦为背景的白色“天堂”,不再看那些沉浸在悲伤中的宾客。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医院!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地方!她拉着万崇,像拖着一具沉重的行尸走肉,脚步急促而坚定地冲下露台,冲向停车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凌乱,像密集的战鼓,敲打在通往终点的道路上。
白色的纱幔在他们身后无力地飘荡,仿佛在无声地哀悼这场注定无法完成的、破碎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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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灯光比走廊更加惨白,像一层冰冷的霜,覆盖在一切物体表面。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代表着生命体征的线条剧烈地上下波动着,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悬崖峭壁。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混杂着药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流逝的衰败气息。
林薇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像一具被精密仪器强行挽留的躯壳。她的呼吸极其微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艰难的起伏,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嗬嗬”的杂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蜡黄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眼窝深陷,嘴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唯有那微弱起伏的胸口,还在宣告着这场与死神的拉锯战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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