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马上就好…”唐河清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她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用力地按压在那个可怕的伤口上,试图止住汹涌的血流。雪白的纱布瞬间被染红,她扔掉,再换上新的,继续用力按压。她的手上、袖子上,很快也沾满了温热的、黏腻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也许是失血过多,周海晏的抽搐渐渐平息下来,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稍微平稳了些。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唐河清持续不断的按压下,也终于有了减缓的趋势。
唐河清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她浑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双手沾满了刺目的猩红,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她看着地上那个在昏暗中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男人,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手臂上那重新被厚厚纱布包裹、却依旧隐隐渗出血色的伤口,巨大的恐惧和疑问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他到底是谁?
那可怕的伤口是什么?
他究竟在做什么?
那枚十元硬币买来的庇护,背后到底藏着怎样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窗外的雷声依旧滚滚,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窗棂。老桂树的枝叶在狂风中呜咽。这个小院,这个她赖以生存的避风港,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座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孤岛,随时可能被那深不见底的秘密彻底吞噬。那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住她的脖颈,让她窒息。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与淡淡的离别愁绪。老桂树的花期已过,浓密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唐河清以优异的成绩被省城最好的医科大学法医学专业录取,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被林秀芬用一方干净的蓝布帕子珍重地包好,放在堂屋最显眼的条案上,像供奉着一个无价的珍宝。林姨脸上的笑容多了,眼里的哀愁似乎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淡了许多,连带着整个小院都透着一股难得的明亮生气。
然而,这份明亮却无法穿透周海晏身上日益厚重的阴霾。他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像个幽灵。身上的血腥气和那股难以言喻的铁锈硝烟味越来越浓重,有时甚至盖过了机油和烟草的味道。他经常整夜整夜地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桂树下抽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一只窥伺的兽眼。他看向唐河清的目光,不再是偶尔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绝望的凝视,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又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痛苦,浓烈得让唐河清心惊肉跳,不敢与之对视。
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沉沉地压在小院上空。
暴风雨终于在一个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的傍晚降临。
唐河清刚把晒好的栀子花收进簸箕,院门被猛地撞开。周海晏冲了进来,脸色是骇人的铁青,眼底是狂暴的血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前所未有地刺鼻,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线条。
他看也没看惊愕的唐河清和林秀芬,径直冲进堂屋,目光像淬毒的刀子,瞬间锁定了条案上那个被蓝布帕子包着的录取通知书!
“海晏!你干什么!”林秀芬惊恐地叫出声,声音都在发颤。
晚了。
周海晏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过去,一把抓起那个蓝布包,看也不看,双手抓住通知书的两端,用尽全身的力气——
“嘶啦——!”
刺耳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炸响在死寂的堂屋里!
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连同那方承载了林秀芬所有喜悦和希望的蓝布帕子,在他手中被瞬间撕成了两半!纸屑纷飞,像被撕裂的蝴蝶翅膀,无力地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秀芬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哀鸣,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绝望地看着地上那些鲜艳的碎片。
唐河清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看着地上那刺眼的红色碎片,那是她拼尽全力才抓住的未来,是她挣脱泥潭唯一的希望!三年来的隐忍、感激、敬畏,在这一刻被这粗暴的毁灭彻底碾碎,化为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屈辱!
“周海晏!你疯了!” 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变调,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抢夺那残破的纸片,“还给我!那是我的!”
“你的?”周海晏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是绝望,是痛苦,还有一种唐河清从未见过的、冰冷的、令人胆寒的陌生。他一把攥住唐河清伸过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猛地将她狠狠甩开!
唐河清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后背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滚!”周海晏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砸在唐河清的脸上,“拿着你的破书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别他妈在这儿碍眼,耽误老子跑路!” 他指着地上那些残破的红色纸屑,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念书?当法医?就你?省省吧!别做你那不切实际的梦了!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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