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人工物相合成顺利结束。
在相铸厂控制中心的产品接收室内，一块刚刚诞生的全新物质通过磁悬浮通道，被无声地运送到众人面前的展示台上。
索隆、格莉默、安洁莉卡等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这就是……气凝钢？”安洁莉卡看着眼前的造物，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种带有微弱金属光泽的半透明固体。
由于其内部的相锁键能级被设计得极低，它几乎不会产生任何可见的内部辉光，整体呈现出一种淡灰色，如同被瞬间固化、极其坚硬的烟雾。
“是的，超氢金属系的其中一种材料，以低密度为主要设计方向的气凝钢。”白牧辰开始为众人介绍这种新材料的惊人性能。
“密度为0.5 kg/m3，比我老家地球海平面空气密度的一半还要轻，一大块气凝钢拿在手中给人的感觉几乎没有重量。”
“它的刚度是钻石的1.5倍，抗拉强度则达到了20GPa，是顶级特种钢材的10倍以上，与碳纳米管的强度处于同一水平，一根手指粗细的气凝钢缆绳足以吊起一整支航母战斗群。”
“以上是气凝钢的基础机械性能，为了达到超低密度，它牺牲了很多其它方面的强度。”
其它超氢金属材料密度更大，但机械性能也更强一些。
众人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对于这些见多识广的星际文明来客而言，这些参数并非完全无法企及。
通过极致的纳米材料工程，比如制造完美的碳纳米管，可以在个别参数上接近甚至超越气凝钢。
但是，要在同一个宏观物体上，同时实现气凝钢所有这些逆天的机械性能，是传统材料学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地方。
最恐怖的是，相锁材料的这些性能都是可以人工设计的，是根据需求自选的。
而纳米材料的性能则由其原子结构决定，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那这种材料……有什么缺陷吗？”发问的是索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抚着那块半透明的坚硬固体。
“缺陷？当然有，而且非常致命。”白牧辰点了点头：“相锁材料最怕的就是以点破面。”
为了讲清楚原因，她决定为众人深入讲解其背后的物理原理。
“传统材料的边界由化学键的性质所限定，但人工物相材料遵循着一种全新的物质结合机制——相锁键。”
“与依赖粒子间直接相互作用的化学键不同，相锁键是一种由宏观序参量场在发生自发对称性破缺后，通过与标准模型粒子耦合，从而将物质锁定于一个全新且稳定的低能势阱中的有效力。”
“相锁物质的性质不仅取决于其组成，更取决于其所处的真空背景。前面提到过，相锁材料是在物质内部创造了一个非平凡真空。”
白牧辰调出了一系列复杂的物理公式，在全息屏幕上展示给众人。
“相锁材料系统的完整动力学由总拉格朗日量密度 L_total 描述，它由三部分构成：L_total = L_Φ + L_SM + L_int”
“L_Φ是序参量场Φ自身的动力学项，L_SM是标准模型的拉格朗日量，而L_int，也就是相互作用项，是相锁键物理学的核心，它描述了Φ场如何与标准模型耦合。”
“当Φ场经历自发对称性破缺，获得一个非零的真空期望值?Φ? ≠ 0时，它会通过相互作用项L_int，为物质粒子凭空创造或修改一个全新的有效势能环境，将它们锁入其中。”
“材料的杨氏模量，也就是硬度，正比于这个势能阱底部的曲率，而材料的韧性则与从基态跃迁到无序态所需跨越的势垒高度相关。”
“相锁键的断裂是一种剧烈的相变过程，称之为失相级联。”
“当材料的局部区域因为承受了超过其阈值的冲击而失相，也就是Φ场重新归零时，会触发一个相变前沿向外高速传播。”
“这个过程由一个含时演化方程□Φ + Γ?_tΦ + V(Φ) = 0描述，其解描述了一个拓扑缺陷，也就是相边界的失控扩展，这个过程伴随着相锁键总结合能的瞬间释放，最终将整块材料返祖为原始的无序组分。”
“也就是说……”在场众人大部分都一脸懵逼，只有格莉默这位有着工程学专长的科学家听懂了：“相锁材料只有完整这一种状态，只要注入的能量超过了相锁键的阈值，整块材料都会炸上天去？”
“嗯，相锁材料是一个宏观量子系统，是不可使用传统手段分割的整体，要么完好，要么彻底崩解，没有中间状态。”
安洁莉卡也理解了其中的关键：“所以只要局部受到一次高能量攻击，整块材料都会损坏？因为相锁材料局部等价整体？”
索隆则更关心那个阈值的具体数值：“那……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以点破面打坏这块材料？”
“这个能量被称为该材料的微观失相能级。”白牧辰给出了答案：“对于气凝钢来说，是4.7keV。”
“有点低了！”格莉默脱口而出：“这不就相当于普通X射线的能量吗？一次强烈的恒星耀斑都可能直接摧毁它！”
宇宙并非一片温和的真空，恰恰相反，它是一个充满了高能粒子横行的危险环境。
源自超新星爆发、活动星系核的宇宙射线，以及恒星风暴抛出的高能带电粒子，无时无刻不在以接近光速的速度穿行于星际空间。
一粒微不足道的质子，在经过漫长的加速后，其携带的动能都可能轻易地超过4.7keV这个看似微小的阈值。
这意味着，一块没有任何防护的气凝钢如果被直接暴露在深空之中，它将无时无刻不面临着被一粒偶然路过的高能粒子击中，并引发灾难性失相级联的风险，最终在瞬间化为一团炽热的等离子体云。
白牧辰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确实如此，不过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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