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
死寂,是此地唯一的基调。
曾经冲霄的骨剑锋芒早已敛去,环绕周身的屏障稀薄如纸,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外界那粘稠的、充满恶意的猩红雾霭彻底吞噬。累累白骨堆砌的山峦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脆弱,不时有细小的碎骨从高处剥落,发出窸窣的轻响,更添几分破败与凄凉。
骨山核心,高台之上。
叶尘的躯体如同这剑冢本身,枯寂,冰冷,仿佛与座下万千枯骨再无区别。气息早已微不可查,皮肤黯淡,唯有眉心处那一点极淡的、由道胎燃烧殆尽后残留的印记,还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丝不灭的痕迹。
然而,在这具看似死寂的躯壳最深处,在那干涸龟裂的丹田废墟中央,一点微不可见的金芒,正顽强地亮起。
那金芒是如此微弱,如此渺小,却又是如此纯粹,如此坚韧。它像是无尽黑夜中燃起的第一粒星火,虽似顷刻可灭,却蕴含着焚尽苍穹的潜能。
嗡…
金芒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古老而沉重的韵律,开始旋转。
每一次旋转,都牵动着这具枯竭身体最本源的、几乎彻底沉睡的一点灵性。每一次旋转,都散发出一种无形而玄奥的吸力。
这吸力穿透了濒临破碎的剑冢屏障,艰难地排斥开外界污秽的猩红素,向着更遥远、更稀薄的天地间蔓延,执着地呼唤、捕捉着那早已被玛娜生态污染、湮灭万古的…真正灵气的残迹。
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天地灵气,受到这金丹本源最原始的召唤,跨越了时空的阻隔,穿透了生态的污秽,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剑冢,朝着那高台之上的身影汇聚而来。
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
但变化,确实在发生。
叶尘那如同石雕般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覆盖其上的灰尘,簌簌滑落。
他体内,那早已枯萎断裂的经脉,开始传来细微的、如同春芽破土般的麻痒刺痛。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润气流,正沿着某种玄奥的路线,以那旋转的金点为起点,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流转。
金丹初醒,灵犀始生。
…
灯塔。
曾经的秩序与威严,已在昨日那场灾难性的能量逆流中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弥漫整个空间的恐慌与绝望。
刺耳的警报早已因能源断绝而哑火,只有零星闪烁的应急灯和爆炸引发的火灾提供着昏暗的光源,将扭曲的金属残骸和斑驳的血迹映照得如同鬼域。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电路烧焦的糊味、以及生命源质泄漏后那特有的甜腻腐臭。
哭喊声、呻吟声、以及失去亲人朋友的压抑啜泣声,在昏暗的走廊和破损的居住单元中回荡。
医疗区早已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缺医少药、痛苦挣扎的伤者。能源优先供应区也未能幸免,重力体维护舱东倒西歪,不少还在舱内的驾驶员非死即伤。尘民区更是重灾区,低下的防护等级让他们在能量风暴和随之而来的结构崩塌中伤亡最为惨重。
维克多将军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脸上沾着烟灰和血污,正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还能行动的城防军和医疗队进行救援,试图从废墟中挖出幸存者,扑灭蔓延的火势。但他的命令往往得不到有效执行,因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惊魂未定和茫然无措。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将自己反锁在最高层的祈祷室内。
查尔斯蜷缩在阴影里,昔日一丝不苟的金发彻底散乱,沾满污秽。华美的黑袍被撕裂,露出下面被能量灼伤的皮肤。他身体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似乎想隔绝外界那些代表着他失败与罪责的哀嚎。
但他的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却无比清晰。
那不是之前充满蛊惑的低语,而是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失望。
“…无用的容器…”
“…连最基本的能量引导都会搞砸…”
“…浪费…如此多的养料…”
“…看来…需要…更直接的…介入…”
这声音每响一次,他脖颈后方那道熔金疤痕就灼热一分,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那里反复碾磨,带来钻心的疼痛,甚至能感觉到皮下的东西在蠕动,想要更深地钻入他的骨髓,他的脑髓!
“不…不是的…我可以…我再试一次…”查尔斯如同困兽般低声嘶吼,眼神混乱而狂躁,“力量…我需要力量…光影之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冰冷的嘲弄和更剧烈的灼痛。
“…机会?”
“…去…找到…那蓝紫色的矿…”
“…吞下它…”
“…或者…彻底…成为…养料…”
冰冷的意志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查尔斯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冲向通讯台,却发现大部分系统已经瘫痪。
“森格!森格!”他对着唯一还能使用的内部线路嘶哑地咆哮,“带上你的人!去农业下层仓库!把之前采集到的所有地髓样本!全部拿给我!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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