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打在蛊炉上像敲鼓。
叶绾绾倒在炉边,手还伸着,指尖离那枚未成的丹只差一寸。她没力气动了,心跳慢得像是要停,可心口那块烙印却烫得反常,像有火在皮下烧。
我感觉到了。
她在断气的边缘,命格裂成碎线,但我撞过地脉那一记,让魂印和她的心脉之间留了道缝。现在这缝还没合上,还能通。
不能等。
我缩回残魂,把能动的那点魂力拧成一根丝,细得不能再细,顺着那道烙印往她体内钻。不是进识海,不敢。南宫寒的情蛊锁着她的神志,一碰就响。我只缠她心脉,像根看不见的线,绕着那颗快停的心绕了三圈。
她没反应。
我加了点力,魂火往她心口压。
不是暖,是灼。一股突如其来的痛从她心口炸开,顺着血脉冲进脑子。
她猛地抽了一下,手指蜷了蜷,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
成了。
这痛是活人才有的。死人不会疼,濒死的人只会麻木。她还知道疼,就还能拉回来。
我再压一寸魂火。
“绾绾,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句话不是说出来的,是烙印一烫,烫进她意识里的。她没听见声音,但她记得这个温度——三年前他靠在廊柱上,笑着说出这句话时,她心跳快了半拍,心口也是这么一烫。
“这炉丹,我等你炼成。”
第二烫。
她眼皮颤了颤,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呼吸重了一点。
“别死,我在听。”
第三烫。
她突然睁开了眼。
不是清醒的那种睁眼,是本能,像是被什么拽了一下神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了——有人在拉她。
她抬手,一把按住心口,指甲陷进肉里,血从指缝渗出来。
“……你骗人。”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你早就不在了。”
可她没松手。
她把血按进心口,像是想验证什么。
“可这印……”她喘了口气,“烫得不像假的。”
我听见了。
她信了。
不是信我还活着,是信这痛是真的,信这烫是真的,信刚才那三句话,是从我这儿来的。
够了。
只要她不再想死,只要她还愿意攥着这口气,我就还能动。
我退了一步,把魂丝收得更紧。现在不是拉她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碎得像破陶罐,一碰就散。我要的不是她醒,是她活。
活下来。
我等雨势小了些。云裂开一道缝,漏下一点月光,照在南疆地脉上。龙气微弱,但够了。
我拼着最后一丝魂力,借那点月光引气入印。
一息寄魂。
不是全魂,不是显形,就是一瞬,像针尖扎进血肉,快得连南宫寒的情蛊都来不及预警。
我进了她心脉。
眼前不是血管,是黑雾缠着金线——那是她练蛊的命格,被南宫寒的“逆炼术”扭曲成毒藤。金线中央,一颗心在跳,跳得慢,但没停。
我直奔那根最粗的黑藤,那是情蛊的根。
我不毁它,不碰它,就在它根部,用魂火烙下一道纹。
逆纹。
无名,无相,像一根埋进墙里的引信,平时看不见,等哪天我点燃它,这根蛊藤就会反过来烧南宫寒。
成了。
我立刻抽身。
魂体炸开一阵剧震,金瞳几乎熄灭,像是被人拿刀从里往外刮了一遍。我退回冰棺,靠着棺壁喘,不是呼吸——魂没有呼吸——是魂核在抖,像风里快灭的灯。
但我活下来了。
她也活下来了。
她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不知道心脉里多了道引,不知道她刚才那一睁眼,已经改了命。
她只是躺在那儿,手还按在心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炉沿,滴在地,滴在她自己身上。
她没再动。
但她呼吸还在。
我盯着她,魂火微弱,却没熄。
我不能救她,不能抱她,不能告诉她“别炼了,我不值得”。我只能看着,听着,用这残魂一点点替她扛着。
她为我烧命,我为她点火。
火很小,但没灭。
她突然动了。
不是起身,是手指动了动,慢慢把心口的血抹开,像是要擦掉什么。然后她抬手,抓起旁边那把小刀,刀刃已经卷了,她不管,用刀背敲了敲心口。
“疼……”她低声说,“是真的疼。”
她笑了下,嘴角扯出个弧,血从唇角流出来。
她没看炉里的丹,也没看窗外的雨。
她看着自己按在心口的手,一寸一寸,把五指收拢,攥成拳。
“你说在听……”她声音轻得像自语,“那我再说一遍。”
她顿了顿,呼吸一顿,像是在等回应。
没有回应。
但她不在乎了。
她松开拳,又握紧,指甲掐进掌心,血又渗出来。
“这炉丹,我炼定了。”
我听见了。
她不是说给南宫寒听的,不是说给天听的,是说给我听的。
她说她要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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