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村的宴会,在俵藤太【无尽米俵】的慷慨馈赠下,充满了久违的热闹与生机。
炊烟袅袅,米香四溢,村民们捧着热气腾腾的米饭,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短暂希冀。阿拉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村落,正热情地招呼着迦勒底的藤丸立香、玛修,以及新加入的三藏法师和俵藤太。静谧哈桑则安静地坐在藤丸立香不远处,小口吃着食物,紫色的眼眸偶尔小心地瞥向藤丸立香,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后,又迅速低下头。
然而,在这片欢腾的边缘,一道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咒腕哈桑没有加入宴席。他独自一人,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静静地倚靠在村落外围一块风化的岩石旁。他那覆盖着骷髅面具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喧闹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那里,是那对被迦勒底救下、此刻正依偎在一起分享食物的母子。
林秋靠在不远处另一块岩石上,身上那套蓝白裙甲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怪异。他并未闭目养神,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村落,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位气息阴郁、仿佛与热闹绝缘的哈桑首领。
他端起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是简单的米饭,缓步走到了咒腕身边。
“哈桑。”林秋的声音平静,打破了咒腕周围的沉寂。
咒腕微微侧过头,骷髅面具转向林秋,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林秋阁下。不去享用宴席吗?”
“我更在意你为什么不去。”林秋开门见山,目光直视咒腕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你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这场宴会里……有某个人让你格外在意?是我的错觉吗?”
咒腕沉默了。篝火的光芒在他骷髅面具的凹陷处跳跃,更添几分诡秘。过了片刻,他并没有否定林秋的观察,只是发出一声极轻、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叹息。
“您……还真是敏锐呢。”咒腕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他没有直接回答林秋的问题,反而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用一种讲述古老寓言般的语调缓缓开口:
“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年。他生来平凡,资质平庸,却怀抱着一个炽热到近乎愚蠢的梦想——成为英雄。为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不得不离开故土,离开……那个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姑娘。”
林秋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岁月流转,世事变迁。少年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迷失、挣扎,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最终……确实获得了一些力量,却也永远地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失去了血肉之躯,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姓名。”咒腕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凉。
“多年之后,物是人非。这个早已面目全非、连‘人’都算不上的‘存在’,再次遇到了那位姑娘……”
咒腕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那对母子中的母亲。
“如果……”咒腕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转向林秋,骷髅面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秋的灵魂,“林秋阁下,如果你是那个少年,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沉重如山,带着时光的尘埃和命运的残酷。林秋微微蹙眉,正要开口——
“林秋先生!咒腕哈桑!”玛修的声音带着关切传来。她端着两个陶碗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们怎么在这里?宴会上还有很多食物呢,我帮你们拿了一些过来。”
“谢谢,玛修。”林秋接过碗,对玛修点了点头。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食物,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咒腕。一个念头闪过。
他没有立刻回答咒腕的问题,而是拿起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自然地递向咒腕。
“给。”
咒腕明显愣了一下,骷髅面具转向林秋手中的馒头,没有接。
“不必了,林秋阁下。”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我的身体……早已不适合人类的食物。”
林秋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更往前递了递:“哦?不适合?还是……无法消化?或者说,吃了会伤害到你?”
咒腕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无法消化。这具躯壳,是舍弃了血肉,与魔神签订契约后获得的‘容器’。寻常的人类食物,对它而言,只是无意义的填充物。”
他似乎在自嘲:“我是历代哈桑·萨巴赫中最为平庸的一位。百貌可以千变万化,静谧身负剧毒诅咒,影剥、震管各有其独特的‘业’……而我,除了这具非人的躯壳和这条被诅咒的魔神手臂,一无所有。”
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那只隐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异于常人的右臂。
林秋听着咒腕带着苦涩的自述,脸上却没有丝毫轻视,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复杂意味的笑容。他拿着馒头的手依旧稳稳地停在咒腕面前。
“无法消化,但至少不会伤害你,对吧?”林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既然不会伤害,那不妨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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