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山林,带起一阵枯叶的喧嚣。凌云溪的身影在月色下化作一道疾驰的淡影,衣袂翻飞,却不发出半点声响。她脚下的土地飞速倒退,崎岖的山路在她眼中平坦如砥。
十里路,对凡人而言是漫长的跋涉,对她来说,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当她停下脚步时,眼前是一片半人高的、几乎将山壁完全遮蔽的荆棘与乱草。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与泥土混合的潮湿气味,寻常人走到这里,只会以为前方是绝路,转身便走。
凌云溪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伪装,落在了荆棘之后那道被阴影吞噬的狭窄缝隙上。神识的感知不会错,青阳城方圆百里之内,灵气最浓郁、地势最稳固的地点,便是此处。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素白的手,五指并拢如刀,轻轻向前一拨。看似柔弱无力的动作,却蕴含着一股巧劲。那些盘根错节、坚韧如牛筋的荆棘藤蔓,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利刃,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小径。
她迈步而入。
穿过那段不足三丈的狭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股比外界浓郁了数倍的精纯灵气,扑面而来。那灵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和岩石的微凉,沁入心脾,让她体内那股几近沸腾的混沌真元,都得到了片刻的安抚。
这是一个完美的“盆地”。
三面是陡峭光滑的石壁,高耸入云,将山谷牢牢合抱在怀中。谷底平坦广阔,铺着一层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落叶,踩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四周的石壁之上,星星点点地生长着一种奇异的苔藓,正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清冷光辉,将整个山谷映照得一片幽静,宛如世外之境。
这里没有风,没有虫鸣,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有一种源于天地本身的、古老而宁静的脉动,与她体内的混沌神脉隐隐共鸣。
“不错的地方。”
凌云溪轻声自语,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如寒星,平静地审视着这片即将成为她战场的土地。
筑基雷劫。
对前世的神尊重楼而言,这种程度的天地考验,连让她抬一下眼皮的资格都没有。她曾见识过神王渡劫时,引动九天神雷,将一片星域化为焦土的恐怖景象;也曾亲手布下弥天大阵,为座下弟子硬抗灭世天罚。
可如今,她只是凌云溪。一个修为尚在炼气期,肉身脆弱如瓷器的凡人。
这场在修仙界最基础、最寻常的筑基雷劫,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真真正正的生死之关。混沌神脉的诞生,本就逆天而行,引来的雷劫,威力定然远超寻常修士。一个不慎,便是神魂俱灭,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久违的、面对挑战时的冷静与审慎。
凌云溪走到山谷的正中央,盘膝坐下。她没有立刻引动劫数,而是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几样东西。
八块下品灵石,这是她身上所有的存货,每一块都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在青阳城这种地方,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还有几面巴掌大小的黑色小旗,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些扭曲的符文,是她在百宝阁的材料区顺手买来的低阶阵旗。
她将八块灵石按照八卦方位,依次摆放在自己身体周围。随后,指尖亮起一抹微光,那是被她压缩到极致的神魂之力。她以指为笔,以大地为纸,开始在地面上刻画阵纹。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每一道线条的转折,每一个符文的勾勒,都精准到了毫厘之间。那些在旁人看来深奥无比的阵法纹路,在她手中,却如同孩童涂鸦般信手拈来。
这套阵法,名为“四方锁灵阵”,是她从神魂记忆中翻出的一套最基础的阵法。其作用有二:一为隐匿,将此地的所有气息波动彻底锁住,不外泄分毫,避免引来不必要的窥探;二为聚灵,能将阵法范围内的灵气进一步压缩汇聚,为她渡劫时提供额外的补充。
随着最后一道阵纹与第一道阵纹完美衔接,她将那几面黑色阵旗屈指弹出。小旗化作几道黑光,精准地没入八块灵石之中。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
以她为中心,地面上那些刚刚刻画的阵纹,瞬间亮起了微弱的白光,随即便隐没于落叶之下,消失不见。
整个山谷的光线,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黯淡了一些。四周石壁上的光苔,其光芒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所笼罩,再也无法穿透到山谷之外。空气中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粘稠起来。
一个简陋却完整的隐匿阵法,成了。
做完这一切,凌云溪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的额角已经见汗,不是因为疲累,而是方才刻画阵纹时,体内那股狂暴的灵力数次冲击她的心神,都被她以强大的神魂之力强行镇压了下去。
现在,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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