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凤手里的银耳环还没来得及放回布包,堂屋门就被“哐当”撞开。李红梅扶着门框,宽大的灰布衫被冷汗浸得贴在背上,肚子高高隆起,双腿控制不住地发颤,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细碎的疼:“妈……我、我肚子疼得厉害……下面好像……好像漏羊水了……”
她的声音发飘,话没说完就疼得弯下腰,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滴在满是补丁的鞋面上。
“七个月就漏羊水?”赵金凤手里的布包“啪”地掉在炕沿上,银环比着布角滚了半圈,她冲过去扶着李红梅的胳膊,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脸色瞬间沉下来,“你是不是白天偷偷干活了?我不是让你躺着吗!”
“没……没有……”李红梅疼得牙床打颤,眼泪混着汗珠往下掉,“就刚才想给孩子缝件小衣服……站起来就疼了……”
林薇和楚瑶站在旁边,后背瞬间冒了冷汗。作为21世纪的女性,她们太清楚早产的风险——七个月的胎儿肺部都没发育好,再加上这连消毒水都没有的农村,无论是产妇还是孩子,都像踩在刀尖上。
“妈,得送医院!”林薇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都有些发紧,“早产危险,万一有大出血或者感染……”
“感染?大出血?”赵金凤猛地回头瞪她,拐杖往地上“笃”地一敲,“你咒我老宋家绝后呢?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我生建国的时候还在地里割麦子,生完第二天就下地了!去什么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卫民!赶紧去村东头请王婆子!”
老四宋卫民刚应了声“哎”,楚瑶就赶紧拽了拽林薇的胳膊——她知道赵金凤的脾气,现在硬争只会挨骂,可看着李红梅疼得快要晕厥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补充:“妈,王婆子就靠那点土法子……万一……”
“没有万一!”赵金凤打断她,粗鲁地架着李红梅往里屋走,“老大家的,跟我进屋躺着!咬牙忍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里屋的土炕早就铺好了东西——是块洗得发白的塑料布,边角还印着“尿素”的字样,显然是从化肥袋上剪下来的。赵金凤把李红梅按在炕上,扯过一条打补丁的旧棉被盖在她身上,又转头冲外屋喊:“王秀兰!烧热水去!李红梅!找干净布来!别杵着跟俩木头似的!”
林薇和楚瑶赶紧往厨房跑。楚瑶蹲在灶台前生火,手抖得连火柴都划断了两根——她眼前总晃着李红梅惨白的脸,想起以前在纪录片里看到的农村产妇死亡率,心里一阵发慌。林薇翻箱倒柜找布,不小心碰到了摞在碗柜顶上的粗瓷碗,“哗啦”一声,碗碎了一地,瓷片溅到脚踝上,划出一道细血痕。
“你俩能不能干点利索活!”赵金凤的骂声从里屋传出来,“连个碗都拿不稳,要你们有什么用!”
林薇咬着牙蹲下来捡瓷片,指尖被划破了也没在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消毒”“无菌”,可这厨房里除了黑乎乎的土灶和缺了口的水缸,连块肥皂都没有。她想起大嫂之前说过,碗柜最底层藏着半瓶老白干,是赵金凤舍不得喝的,赶紧翻出来攥在手里:“等会儿王婆子来了,用这个擦工具,能消毒。”
楚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少了平时的敌意,多了点认同:“嗯,我刚才看见布柜里有块新点的粗棉布,等会儿拿过去。”
没等多久,王婆子就来了。她穿着件灰布对襟衫,头发用黑网套挽在脑后,手里提个掉了底的旧布包,一进门就嚷嚷:“赵家的,哪这么急?我还在给隔壁二丫缝百家被呢!”
“王婶子,您可来了!”赵金凤赶紧迎上去,拉着她往屋里走,“老大家的早产了,才七个月,您快给看看!”
王婆子掀开门帘进去,扫了眼炕上的李红梅,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眉头皱起来:“宫口开得差不多了,但孩子太小,怕是不好生。卫民他哥呢?赶紧叫回来!男人得在外面等着,万一要烧热水、跑个腿呢!”
宋卫民又撒腿往外跑。里屋很快传来王婆子的指挥声:“把热水端进来!布铺厚点!剪刀呢?赶紧找把快的!”
林薇端着热水进去,看见王婆子正把李红梅的裤子往下褪,塑料布上已经渗了不少羊水和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呛得她差点吐出来。王婆子从布包里掏出一把旧铁剪,剪刃磨得发亮,却能看见缝隙里的锈迹,她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就要往李红梅腿间伸。
“王婆婆!”林薇赶紧把手里的老白干递过去,“用这个擦擦剪刀和手,能杀菌,免得感染。”
王婆子愣了一下,接过酒瓶闻了闻,咧嘴笑了:“还是城里来的闺女懂行!行,听你的!”她倒了点酒在粗棉布上,随意擦了擦剪刀和手心,又继续忙活。
外屋的楚瑶扒着门缝往里看,心都揪紧了——李红梅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每一次宫缩都让她发出压抑的惨叫,声音越来越弱。王婆子跪在炕上,双手在她肚子上用力按压,赵金凤在旁边按着李红梅的肩膀,嘴里还念叨着:“使劲!再使劲!生个大孙子给你记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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