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德的永恒冻土之下,冰封王座如同沉睡的心脏,在绝对静滞中搏动着维系生死平衡的法则。希尔瓦娜斯的意志已与王座深度融合,她的修复缓慢而痛苦,如同用寒冰缝合破碎的星辰。寂灭终章的残骸悬浮在王座核心,吸收着基尔加丹残留的邪能,将其转化为滋养静滞矩阵的养料。整个诺森德的亡灵网络在这股力量下运转得精密而冷酷,再无一丝混乱。
然而,在远离冰冠冰川的提瑞斯法林地,被遗忘者最古老的诞生地——丧钟镇,死亡的法则却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涟漪。
腐化的土壤中,一具无人问津的女性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她曾是一名洛丹伦的民兵,腐烂的皮甲上还残留着天灾军团入侵时的爪痕。但此刻,占据这具躯壳的,却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茫然无措的灵魂——艾拉,一位在另一个时空因意外丧生的现代女性。
“我在哪……?”艾拉的意识在破碎的感官中挣扎。腐肺吸入的空气带着尸臭,僵死的视神经投射出扭曲的幽绿色视野,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被塞进铁皮棺材般的窒息感。前世最后的记忆是卡车刺眼的灯光,而今生的初体验,却是坟墓中的苏醒。
“又一个迷途者。”冰冷的女性声音在上方响起。
艾拉(如今占据的这具尸体名为莉娜)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名悬浮在半空、灵体苍白的瓦格里正俯视着她。瓦格里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审视。
“起身,新兵。”瓦格里命令道,指尖弹出一缕幽光没入莉娜的额头。瞬间,基础的亡灵语言知识、被遗忘者的生存准则、以及如何使用这具亡者之躯的原始本能,如同数据流般强行灌入艾拉的意识。
她踉跄着爬出浅坟,腐烂的肌肉纤维在意志驱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环顾四周,更多的坟墓正在蠕动开裂,其他新苏醒的亡灵茫然站立,眼中灵魂之火摇曳不定。整个丧钟镇笼罩在诡异的绿雾中,远处破损的钟楼悬挂着一口锈蚀的巨钟,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名字。
“你们已获‘恩赐’,摆脱了血肉的桎梏。”瓦格里冰冷的声音在墓地回荡,“如今,你们为黑暗女王希尔瓦娜斯效力,为被遗忘者的生存而战。记住你们的身份,记住生者的背叛。现在,去军需官那里领取武器,准备迎接你们的……新生。”
其他新亡灵麻木地走向镇子广场,但艾拉(莉娜)却僵在原地。黑暗女王?被遗忘者?她混乱的前世记忆与灌入的亡灵知识剧烈冲突。这不是游戏,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冰冷的、充满尸臭的第二人生。
“你,为何滞留?”瓦格里飘到她面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它在这个新亡灵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灵魂波动——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杂质”。
“我……我不属于这里……”艾拉(莉娜)嘶哑地尝试发声,声带如同砂纸摩擦。
“所有亡灵都曾如此认为。”瓦格里不为所动,“遗忘是仁慈,服从是生存。现在,移动。”
就在这时,丧钟镇外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几名受伤的亡灵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回镇门,灵魂之火剧烈闪烁:“天灾残余!大量食尸鬼和骷髅!从布瑞尔方向涌来了!”
镇内瞬间陷入混乱。新生的亡灵们惊恐地四处张望,他们空有亡者之躯,却无战斗之能。
瓦格里眼中幽光一闪,突然盯住了试图躲藏的艾拉(莉娜):“你,看起来手脚还算完整。地窖里有废弃的长弓和箭袋。拿上它们,去东面围墙。这是你的第一个试炼。”
“什么?我不会用弓!”艾拉(莉娜)惊恐地后退。
“你的肌肉记忆会。”瓦格里冰冷地断言,“或者,你想现在就变回真正的尸体?”
没有选择。艾拉(莉娜)连滚爬爬地冲进地窖,果然找到一把弓弦腐朽的长弓和一袋箭簇锈蚀的箭矢。当她颤抖着握住弓身时,一股陌生的肌肉记忆突然涌入手臂——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莉娜,似乎确实受过基础的弓箭训练。
围墙上的战斗简陋而残酷。新亡灵们用生锈的武器笨拙地劈砍着攀爬的骷髅,不时有倒霉蛋被拖下墙头撕成碎片。艾拉(莉娜)射出的前几箭离谱得可笑,但在死亡威胁下,身体的本能逐渐被激活。第五箭射穿了一名食尸鬼的眼窝,第六箭钉住了骷髅的脊椎。
她没有狂热,没有荣耀,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欲。前世办公室敲键盘的手,今生正机械地拉弓、瞄准、释放,将死亡送给曾经的“同类”。每一次弓弦震动,都让她的灵魂更加冰冷一分。
击退第一波攻势后,她瘫坐在垛墙后,看着自己腐烂的手指和锈蚀的箭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席卷而来。
“身手马马虎虎。”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一名穿着破烂皮甲、失去半边下颌的亡灵老兵,“但你没吓得尿裤子——虽然我们也没裤子可尿。我叫加尔拉。看来女王陛下又给我们送来了点……有趣的料。”
艾拉(莉娜)没有回答。她抬头望向北方,那是冰冠冰川的方向。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那位传说中的黑暗女王,此刻正高踞于冰封王座之上。她的静滞秩序维系着种族的存续,却也制造着无数个像自己这样,在绝望中挣扎的新亡灵。
“记住这种感觉,菜鸟。”加尔拉用锈剑敲了敲她的肩甲,“困惑,恐惧,恶心……然后把它们喂给敌人。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方式。”
远方,又传来了食尸鬼的嘶嚎。艾拉(莉娜)沉默地站起身,再次握紧了那把破弓。她的第二生,始于丧钟镇的坟茔,始于一场绝望的防御战。前世的记忆如同逐渐褪色的梦境,而亡灵猎手莉娜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远在冰封王座深处,修复灵魂的希尔瓦娜斯,通过静滞矩阵的微弱反馈,隐约感知到了丧钟镇那个灵魂波长异常的新生亡灵。王座上的意志微微一动,如同平静的冰湖落入一粒微尘,旋即再度归于修复的沉寂。
但对莉娜而言,命运的丧钟,已然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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