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匈奴骑兵的身影融化在北方昏黄的地平线上,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戛然而止,战场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塞外永不止息的风,呜咽着掠过染血的山坡,卷起丝丝血腥气,夹杂着伤兵无法抑制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
胜利了。
但这胜利,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比身上的铁甲还要沉重。
没有欢呼,没有呐喊,甚至连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在凌云、典韦、张辽嘶哑的指令下,那些还能站立的、浑身浴血的幸存者们,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凭着本能投入到另一场更为残酷的战斗——从死神手中抢夺同伴,与时间赛跑收敛英骸。
随军那几位仅懂得些粗浅草药知识的“医官”,此刻成了最忙碌的人。珍贵的金疮药粉被颤抖着倾倒在翻卷的皮肉上,很快便被涌出的鲜血冲淡;
士兵们撕下自己尚且干净的里衣下摆,变成一条条素白的绷带;水囊被优先送到那些失血过多、嘴唇干裂翕动的伤员嘴边。
张辽拄着那柄已经砍出无数缺口的环首刀,刀尖深深扎入泥泞的血土中,支撑着他几乎站立不稳的身体。
他一瘸一拐地在层层叠叠的尸堆间蹒跚挪动,脸上凝固的血污被新的泪水冲出两道沟壑。他沙哑地、一遍遍呼喊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柱子!黑娃!李老三!听见没有,应我一声!”
当他终于扒开一具匈奴壮汉的尸体,看到下面那个被断箭贯穿胸膛、面容尚存稚气的少年——那是他最初在朔方街头招募的伙伴,曾摸着新发的皮甲,眼睛亮晶晶地说将来要当大将军——这个在千军万马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少年将领,终于崩溃般单膝跪倒在地,用拳头死死抵住地面,肩胛骨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另一边,典韦沉默地俯下身,那双曾生裂虎豹、挥舞双戟如同无物的巨手,此刻却异常轻柔地搬开一具沉重的匈奴骑兵尸身。
下面,是他麾下的一名老什长,至死都死死掐着敌人的脖子,两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凝固在一起。典韦小心翼翼地将自家兄弟尚有余温的遗体抱出来,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用粗大的指节一点点拂去那脸庞上凝结的血块和尘土。
他嘴唇嚅动了半天,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山峦的叹息,那双令匈奴骁将望风披靡的虎目里,水光在暮色中一闪而逝。
凌云独立于山坡中央,残阳将他疲惫的身影拉得老长。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缓缓走过这片被死亡彻底浸润的土地,目光如同冰冷的刻刀,扫过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失去血色的年轻面孔。
他看到那两个总在训练时较劲、互相骂骂咧咧却又形影不离的年轻士兵,此刻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岩石旁,仿佛只是在激烈的操练后偷闲小憩。
然而,一根粗长的匈奴矛枪,却残忍地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串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他看到一名头发已见花白的老兵,至死都用身躯紧紧护着那面残破的朔方战旗,旗杆早已折断,但那面浸透了他和无数袍泽鲜血的旗帜,却依旧被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在胸前,在晚风中微微颤动。
低低的、仿佛怕惊扰了安眠者的啜泣声,和那种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声的哀网。
这不是懦弱,这是生命对逝去生命最本能的痛惜,是对昨日还鲜活地互相笑骂、并肩作战的兄弟,所能做的最后、最无力的告别。生的渺小庆幸与死的巨大哀恸,在这片被热血一遍遍浇淋的山坡上,浓稠得化不开。
直到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幔帐彻底笼罩四野,初步的清点才在压抑的气氛中艰难完成。
朔方军,此役阵亡一百七十五人。 这个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凌云带出的那一百八十余骑核心近乎全员战殁的惨烈,是典韦麾下五百步卒中那些永远倒下的熟悉面孔。他们用自己最炽热的鲜血和最年轻的生命,共同铸就了这场足以震动边塞的“奇迹”胜利。
而他们换来的战果,是阵斩匈奴近六百级,俘获尚且完好、能立刻投入使用的健壮战马,一千四百余匹!
当这个数字被低声报上来时,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感到丝毫的兴奋与喜悦。每一匹缴获的骏马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下,在幸存者们眼中,仿佛都浸透着袍泽兄弟尚未冷却的鲜血。
加上之前从黑狼部落缴获的八百匹,凌云麾下瞬间拥有了超过两千三百匹战马,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边将眼红、足以打造一支强大骑兵军团的雄厚资本。可此刻,这些被集中看管、安静咀嚼着草料的畜群,在众人看来,更像是一座座用无数朔方好儿郎血肉之躯堆砌而成的、沉默而悲壮的丰碑。
“派人……立刻回朔方。” 凌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而疲惫,“告诉蔡公和元叹,我们……胜了。但,需要大量人手、车辆……来接我们的弟兄……回家。” “回家”两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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