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盛没多问,解棉袄时手指头在布面上蹭得窸窣响,裹住他时特意把领口往里紧了紧。
老掌柜的胳膊抄在他腿弯,几乎是架着他往粮行挪,哈出的白气混着话音直哆嗦:“傻小子,这就是个套儿,打从有人勾搭你去宝局,就给你下好套了。”
江荣廷后脖颈子的伤突然一抽疼,像被冰溜子扎了似的。他这才猛地醒过味儿——牌友晃银子时的眼神,黑汉子捏牌时的指头节,马老五倚着门框那抹笑……全是钩子。
可脑子里,梦里头那面倒下的旗、那面刺眼的膏药旗,还有那股子烧心的屈辱,却像用烧红的烙铁烙在他魂儿上了,比身上的伤还疼,比数九寒天的风还冷。他说不清那具体是啥,只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沉甸甸的,像忽然扛起了一座看不见的山。
后院的雪踩得咯吱响,吴德盛把他扶进厢房时,划火镰的火星子崩在炭盆边儿上,噼啪直爆。
“养几天再上工,”他往炭盆里添了块柴火,声儿沉在暖烘烘的热气里,“钱输了就输了,身子骨是本钱,留着命在,才有翻盘的机会。”
江荣廷撑着炕沿想站起来,腿一软“扑通”跪下了。膝盖磕在青砖上,闷响里夹着他倒吸凉气的声儿,疼得半拉身子发麻。“掌柜的……”他声儿直颤,“您这份情,我江荣廷这辈子……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快起来。”吴德盛把他拎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窝头,“记住这回教训,往后别那么犟,人活着,不止为一口饭吃,得活出个筋骨来。”
屋里的炭火越来越旺,映着他脸上没干的泪道子和眼底某种新生的火焰。
这世上最狠的不是拳头,是暗地里下的绊子;可最暖和的,也藏在这些不声不张的牵挂里头。而他自己,从这场雪夜的血污和那个惊心动魄的梦里爬出来,命里就该有点不一样的活法了。
这场雪夜的狼狈和那个模糊却灼人的梦,会是江荣廷浑浑噩噩前半生的句号,也是他顶天立地后半生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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