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甲申,四月。
北京城的上空,似乎永远蒙着一层散不尽的灰霾。
可如今,那不是云,是焚烧宫室、劫掠民宅升腾的滚滚浓烟,是千万马蹄踏破京畿大地扬起的尘土,更是大顺帝业投下的巨大阴影。
刘体纯——或者说,占据了这位大顺“右营右果毅将军”躯壳的现代灵魂刘宇——站在承天门外临时搭起的高台下,喉咙里堵着一团冰冷的沙砾。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牲口的臊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混杂在混乱中的…硫磺气息?这味道让他这个化工博士的神经本能地绷紧。
高台上,李自成的赭黄袍在烟尘里依然刺目。
他声若洪钟,带着席卷天下的豪迈与不容置疑的权威,大声说道:
“……吴三桂,反复小人!坐拥雄关,竟敢不降!本王亲提百万雄兵,踏平山海关只在反掌之间!传本王旨意,三军即刻……”
“闯王!万万不可!”
刘体纯的声音不算高亢,却像一把长刀,硬生生切断了李自成高昂的宣言。
他排开身前几个愕然的将领,大步走到台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讲!”李自成眉头拧起,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来,带着被打断的不悦。
刘体纯抬起头,心里冷哼一声:“此去必败,老子救你一次。”
脸色一正,斩钉截铁地说:
“闯王,我军根基未稳,京师暗流汹涌,此其一。关宁铁骑据雄关以逸待劳,此其二。……”
他目光如炬,直刺李自成,又说道:“其三,亦是心腹大患。关外建州豺狼,多尔衮狡诈凶悍,大王若与吴逆鏖战山海关,清虏必乘虚而入,断我后路。届时腹背受敌,大势去矣!”
说一说完,徐徐春风中,数万大军一片死寂,唯有旌旗猎猎作响。
一排盔甲鲜明的众将皆是一愣。这刘体纯可是闯王军中有名的猛将,今日缘何退缩?
“刘体纯!”
身村高大的权将军刘宗敏第一个忍不住了。
他按剑怒吼,须发戟张,声音直震众人耳膜。
“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李自成脸色阴沉,帝王威压如山,轻轻地说了一句:
“体纯,你骨头软了?”
诛心之语,四周将领目光如刺,齐刷刷看向刘体纯。
刘体纯心头冰寒,历史车轮的沉重碾压感让他窒息,
“奶奶的!老子骨头软了?自进北京,你们个个忙着抢金银财宝、抢美女豪宅,骨头早软了,还打个屁的仗!”
但脸上一红,突然想到,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忙着抢金银珠宝,弄了几个美女,夜夜笙歌。
要不是用力过猛,一下子过去了,他也不会被魂穿了。
既然来到了这个朝代,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刘体纯脊梁挺直,昂首说道:“体纯赤胆忠心,只为大顺基业。万望大王暂息雷霆,稳固京畿,整军待……”
“够了!”
李自成拂袖,显然是没有耐心听了。
自从攻入京城,他的威望达到了顶峰,没有谁再敢违逆他的话语。
他看了一眼刘体纯,眼中杀机一现又消失了,转而冷冷的说道:“刘体纯!你既忧心后方,又‘精通’守御,本王命你即刻移驻火药局。
严加看守,无旨不得擅离。你麾下除了两千亲兵,可以带去。右营,交李过统领!退下!”
火药局!看守!两千精锐亲兵,转眼成了看库房的杂役!
巨大的落差引来一片压抑的嗤笑与幸灾乐祸的目光。
刘体纯身体纹丝未动,缓缓抬头,脸上无悲无喜,唯有一片冰冷。
他深深看了李自成一眼,那目光复杂,最终沉淀为决绝。
“大势已去,非吾不为,而是不可为!”他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属下,谨遵大王号令。”
声音干涩,带着无奈和惋惜,却是字字清晰。
他霍然起身,抱拳,转身。
两千亲兵无声而动,铁甲铿锵,汇成一股沉默的洪流,
在无数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决然涌向皇城西侧那片低矮、破败、被遗忘的角落——前明火药局,王恭厂。
推开沉重、布满虫蛀的库门,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如同实质般撞来。
陈年硝石的土腥尿臊、劣质硫磺的刺鼻焦臭、木炭粉的焦糊、霉烂的尘土、铁锈的腥气,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
库房高大却昏暗,几缕浑浊的光柱穿过高窗,照亮漫天飞舞的尘埃,墙角、瓦片下挂满了蜘蛛网。
一排排巨大的木架稀疏地支撑着屋顶,上面杂乱堆着落满厚灰的木桶、麻袋、破损陶罐。
角落里,废弃的铁炮零件和锈蚀火铳如同死去许久的残骸。
数百名工匠,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穿着破烂的号衣,或蹲或靠,散落在库房各处。
看到刘体纯和他身后那两千披甲执锐、杀气腾腾的亲兵涌入,死水般的沉寂被瞬间打破,代之以惊恐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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