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头,“刘”字大旗在运河吹来的湿润南风中猎猎作响。这座扼守漕运咽喉的重镇,此刻成了刘体纯这支疲惫之师临时的喘息之地。
城墙经过简单加固,垛口后新设的火铳位还散发着桐油味。
运河码头上,船帆如林,正是邓铁牛从通州一路护送南下的庞大船队。
“将军!”邓铁牛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踏入临时充作帅府的沧州府衙,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难掩兴奋的油光,大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船队全须全尾到了,连人带船,一个没少。
粮秣、布匹、军械、火药……还有收拢的溃兵、工匠家眷、跟着逃出来的百姓,乌泱泱好几万人。都安置在城外营地和码头区了。”
他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说:“最要紧的是那些船,大小漕船、商船、甚至几艘水师的旧船,加起来三百多条。还有火药局那帮宝贝疙瘩,连人带家伙什,全在船上。有了这些船,有了运河,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山东的地界,就是咱们的龙兴之地!”
刘体纯站在简陋的沧州舆图前,闻言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船队和物资的抵达,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让他这支孤军有了立足的根基。
但窗外传来的鼎沸人声——混杂着士兵操练的号子、工匠修复器械的敲打、流民寻找亲人的哭喊以及市集交易的喧嚣——都在提醒他,这支队伍是何等的庞大而混杂。
他们不再是纯粹的军队,更像是一个在乱世洪流中拖家带口的部族。
“铁牛,辛苦。”
刘体纯的声音平稳地说道:“船队是命脉,务必看牢。工匠和他们的家眷,单独划区安置,待遇从优。
溃兵和流民,尽快甄别,青壮编入辅兵营,老弱妇孺也要组织起来,不能坐吃山空。
告诉李黑娃,整军!按山东新军制,火铳、掷弹、刀盾、水营、工辎,五营分立。淘汰老弱,严明军纪。敢有扰民、懈怠、违令者,无论亲疏,军法无情!”
“明白!”邓铁牛抱拳,眼中凶光一闪说:“俺这就去办!保准把这摊子给将军整利索了!”
邓铁牛刚离开,李黑娃便带着几名斥候统领匆匆而入,脸色凝重如铁。
“将军,各方消息汇总,天下……彻底乱了套了!”李黑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忧愁。
他指向舆图上的山西、陕西、河南,面带忧色说:
“闯王……陛下的大军,根本没能按原计划撤回陕西。前明降官降将,闻听山海关惨败,北京失守,纷纷反水。
山西姜镶、陕西贺珍、河南陈永福……这些墙头草,一个个竖起前明旗号,封锁关隘,袭击溃兵。
陛下损兵折将,辎重尽失,在山西差点被姜镶包了饺子。只能放弃西归,被迫折向南方,据说……是奔湖北方向去了!”
“湖北?”
刘体纯眉头紧锁,心里不禁有点紧张,手指戳在湖北的位置,不无担心地说:
“那里是左良玉的地盘。号称八十万大军,虎踞武昌。
此人拥兵自重,首鼠两端,连崇祯都调不动他。
陛下此时过去……”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命狼,李自成此去,凶多吉少。
“追兵呢?”刘体纯声音更冷。
“吴三桂这条老狗!”
李黑娃咬牙切齿说道:“打着‘复君父之仇’、‘借兵平寇’的旗号,领着关宁军,带着清虏主力,一路衔尾追杀!所过之处,前明那些还在观望的将领,像唐通、白广恩、马科这些软骨头,望风而降。吴逆势力滚雪球一样膨胀。
多尔衮更是封了他个‘平西王’。如今,吴逆和清军主力正沿着陛下溃退的路线,直扑湖北。看架势,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绞杀陛下。”
斥候统领接着补充道:“还有更阴险的。清廷那边,那个洪承畴老贼,给多尔衮献了个‘招抚’毒计,据说清廷已发出檄文,宣称‘替明讨贼’,只要前明官员将领归顺,一律官复原职,甚至加官进爵!各地督抚,像山东的方大猷、河南的罗绣锦,甚至江南的一些人,都开始动摇,派了密使去北京了!这招太毒,是想不动刀兵,就瓦解南方抵抗之心!”
形势之恶劣,远超刘体纯最坏的预计。
李自成这面曾经吸引天下火力的“闯”字大旗,在清吴联军的绞杀和洪承畴的毒计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大顺政权,名存实亡。而清廷,正以“替明讨贼”的伪善面孔和“高官厚禄”的糖衣炮弹,疯狂地吞噬着中原大地,瓦解着汉地的抵抗意志。
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刘体纯肩头。
他扎扎实实感觉到,别小瞧古人,这些人的智慧、谋略、阴险都是一流的。
沧州府衙的议事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刘体纯麾下核心将领、幕僚以及新近投效的几位沧州本地士绅,济济一堂。舆图铺在中央,上面标注的箭头和势力范围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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