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运河码头。钱谦益的官船满载沧州回礼:琉璃盏、沧州玉瓷瓶、瑶台玉妆匣在晨光中流光溢彩。
柳如是望着城头方向,轻笑道:“老爷,沧州风物,倒比江南更入妾眼。”
钱谦益摇扇不答,目光落在岸边相送的刘体纯身上。
他依旧玄衣简从,唯腰间多了一柄剑——正是闯王御赐的尚方宝剑!
“将军留步!陛下殷殷期盼,望将军以社稷为重,勿囿于门户之见…”
钱谦益拱拱手,言下之意,招安之心不死。
刘体纯解下尚方宝剑,双手平举。鲨鱼皮鞘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剑柄“如朕亲临”四字刺目。
“此剑,”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说:“当悬于沧州城门,昭示天家恩德,亦警醒刘某,剑锋所指,唯虏寇吴逆!决无汉家儿郎!”
他目光扫过登船的秦淮诸艳,最终落在李贞娘身上。
她怀抱琵琶立于船头,晨风吹动裙裾,如同一枝带露的茉莉。
“沧州粗陋,无以为赠。”
刘体纯从张敬东手中接过一物,竟是一面粉色瑶台玉镶框的瑶台小圆镜。
镜面澄澈如水,映着朝霞流云。
他走到李贞娘面前,将镜子放入她手中,笑笑道:“此镜照人,纤毫毕现。愿李大家…常照初心。”
镜面冰凉。李贞娘垂眸,看见镜中自己飞红的脸颊,也看见镜面反射出他转身离去的玄色背影,与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替天行道”大旗融为一体。
帆影远去。刘体纯摩挲着右手虎口,茉莉药香似有若无。张敬东低声道:“郑家的硝石船到了。”
“嗯。”刘体纯望向海河交汇处,新升起的船帆遮蔽了晨曦。
“传令火药局,新配方的‘霹雳火’,今日开炉!”
运河在临清打了个死结。钱谦益的官船被十几条关宁军的哨船逼停在河湾,船头“礼部正堂”的灯笼在风中凄惶摇晃。
岸上,吴三桂的帅旗猎猎作响,旗下搭起大红锦帐,竟设了露天宴席。
吴三桂蟒袍玉带,笑容可掬地迎到跳板前,仿佛迎接故友而非拦截钦差。
“牧斋公!既经敝镇,岂能过门不入?圆圆,快扶尚书下船!”
陈圆圆素衣如雪,低眉敛目上前搀扶。
钱谦益却死死抓住船舷,脸色发白,急急忙忙说:
“平西王!本官奉旨回朝复命,军情如火,岂敢耽搁?还望王爷放行!”
“哎——”
吴三桂拖长了调子,亲手端过金杯,脸色微微一沉说道:
“一杯薄酒,叙叙旧谊。牧斋公莫非忘了,当年秦淮河畔,你我同赏圆圆一曲《霓裳》?”
他眼神扫过钱谦益身后船弦边那群花容失色的秦淮名妓,最终落在怀抱琵琶、面色苍白的李贞娘身上,笑意更深。
“况且诸位大家旅途劳顿,也该上岸歇歇脚。”
钱谦益看着岸上林立的刀枪,又看看身边瑟瑟发抖的柳如是,长叹一声,终究踏上了跳板。
陈圆圆伸手欲扶,被他拂袖躲开。
他心里清楚,这下子是喝了吴三桂的洗脚水了,着了人家的道,想脱身怕是难上加难。
锦帐内香气融融,山珍海味罗列,丝竹声却掩不住帐外甲叶碰撞的肃杀。
吴三桂殷勤劝酒,口里只谈风月,叙旧情,状及亲热。
钱谦益只沾唇即放,一口都不敢多饮。平日里那些个风流倜傥、侃侃而谈却丝毫不见。
李贞娘等被安置在下首,面前珍馐无人动箸。
她们的眼睛一直在吴三桂和钱谦益身上打转,企望着能够看出些端倪来。
陈圆圆默默为吴三桂布菜,眼波偶尔掠过钱谦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听闻牧斋公在沧州得了刘体纯厚赠?”吴三桂状似无意地问,指尖敲着酒杯。
钱谦益心头一凛,连连摆手道:“不过几件琉璃玩物,聊慰圣心…”
“玩物?”
吴三桂嗤笑,突然击掌。
两名亲兵抬上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匣盖掀开,满帐珠光宝气!
鸽卵大的东珠、血红的珊瑚树、整块翡翠雕的卧马…价值连城!
“此乃本王一点心意。”吴三桂将匣子推向钱谦益。
然后,他望向钱谦益微微一笑说:“只求牧斋公回朝后,替本王美言几句。
本王踞守临清,屏蔽江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道:“至于刘体纯那厮,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只怕是别有用心…,还望牧斋公提醒圣上,养虎为患!”
钱谦益盯着那匣珍宝,如同看着毒蛇。他不是不爱财,但这财物收下,恐怕汉奸的名号就坐实了。
他猛地起身,绯袍因激动而颤抖,摇一摇头说道:“平西王!此礼断不敢受!刘将军浴血抗虏,乃国之干城!王爷若真念旧朝恩义,当开闸放本官南归,共商抗清大计!”
“抗清?”
吴三桂仰天大笑,笑声陡然转冷,脸色一变说道:“牧斋公啊牧斋公,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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