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整个中国仿佛被投入了一口巨大的沸腾的锅,而燃料,正是那维系生命的粮食。
“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如今成了最残酷的讽刺。
长江两岸,曾经富庶的鱼米之乡,如今狼烟四起。
张献忠的大西军,如同遮天蔽日的蝗群,横扫湖南州县。他们不再满足于攻城略地,目标明确无比——粮食!
大西皇帝张献忠懂的一个基本道理是“有兵便是草头王,养兵必须有钱粮。”
从他造反那天开始,他就没想过认认真真地种地收粮,认准的一个道理就是抢。
没粮,抢!没财物,抢!没女人,抢!没地盘,抢!
十几年来,他干的事情都是烧杀抢掠,说他是义军,真的是沾污了“义”字。
“抢!给老子狠狠地抢!一粒米都不许给洪承畴那老狗留下!”
张献忠的狂吼在湘楚大地上回荡。
大西军铁蹄过处,官府粮仓被破,地主围堡被攻,甚至普通富户乃至中农之家亦难幸免。
运粮的队伍络绎不绝,却并非输往市场,而是直接充作军粮,或囤积于大西控制的据点。
无数百姓不是死于刀兵,就是倒在逃荒的路上,田园荒芜,饿殍遍野。
湘北,大西军临时行辕。
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碾轧后的粉尘味和牲口粪便的腥臊气,无数辆抢来的大车满载着鼓囊囊的粮袋,将营地塞得水泄不通。
士兵们围着刚刚出锅的白米饭,吃得满嘴流油,喧哗笑闹声震天响。
连续数日的疯狂抢掠,让这支军队仿佛陷入了某种暴饮暴食的癫狂。
中军大帐内,气氛更是炽热。
张献忠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一只脚踩在虎皮椅上,手里拎着酒囊,正唾沫横飞地对着麾下诸将大声笑道:
“哈哈哈!看看!看看!老子说过没有?什么狗屁‘湖广熟,天下足’?那是给咱老子种的!洪承畴那老乌龟缩在武昌有个屁用?粮食还不是到了老子手里!”
他猛灌一口酒,用力拍着桌案,大叫道:“吃饱了!喝足了!下一步,就给老子打破武昌,活剥了洪承畴的龟壳!”
众将轰然叫好,帐内充满了快活而暴戾的空气。
谁都知道,这是张献忠的毛病,只要一喝上酒,平日里没什么话的他,可以滔滔不绝讲几个时辰。
所以,陪张献忠喝酒,就是个苦差事。你得装出认真听的样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在张献忠不绝于耳的话语声中,席间一人却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他正是张献忠的义子,安西将军李定国。他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与周遭狂欢格格不入的沉静,目光扫过帐外堆积如山的粮袋,又落回义父那张因酒精和兴奋而扭曲的脸上。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宴席稍歇,众将醺醺散去。李定国却留了下来,挥手屏退了左右。
“嗯?定国我儿,还有啥事?莫不是看中了哪个抢来的娘们?尽管说!”张献忠醉眼惺忪地笑道。
“父王,”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沉稳,轻轻地说道:“儿臣以为,如今粮草已足,实乃天赐良机。我军不应再留恋湖南与洪承畴纠缠,更不宜强攻武昌坚城。”
张献忠的笑容淡了下去,带着不悦说:“哦?那你说,该咋办?”
“儿臣以为,当效仿沧州刘体纯!”
顿了顿,李定国语气加重,沉声说道:“应立即西进回川!蜀地富庶,天府之国,且有山川之险可守。我军携此大批粮草入川,足以支撑数年。届时,当暂停征伐,安抚流民,奖励耕织,兴修水利,整训士卒,精炼器械…如刘体纯那般,闷头发展,积蓄实力!待根基稳固,兵精粮足,再东出以争天下,方为万全之策!”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牛油大烛燃烧的噼啪声。
突然,张献忠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忍住笑说道:
“哈哈哈!我儿…我儿真是读书读傻了!”
他猛地止住笑,用粗壮的手指戳着李定国的胸口,大声喊道:“学刘体纯?那个被鞑子围在沧州动弹不得的缩头乌龟?老子八大王纵横天下,靠的是快刀快马,抢州破府!让老子学他窝在一个破地方种地打铁?老子丢不起那人!”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帐口,指着外面喧嚣的营地说:“看看!老子有这么多能打的儿郎!有这么多粮食!天下谁能挡我?就该趁现在兵强马壮,一口气吞了湖广,灭了南明那群软蛋皇帝!四川?那是老子囊中之物,啥时候去拿都行!”
李定国急切道:“父王!刘体纯绝非龟缩!其以孤城抗数万清军,血战不退,更借机革新内政,广纳贤才,开海贸,兴工坊,此乃真正的雄主之姿!我军虽众,然四处劫掠,终无根基,若遇强敌或粮尽之时…”
“放屁!”
张献忠勃然变色,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酒案,杯盘哗啦啦滚落一地。
“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看你是被刘体纯那点小把戏迷了心窍!他守个沧州就成雄主了?老子打破了多少城池?杀了多少狗官?老子才是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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