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宁与仪行父二人,在夏征舒弑君的血光中仓皇如丧家之犬,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系整,便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株林。身后是夏征舒率军搜捕的喊杀声,身前是茫茫夜色里的逃亡路,两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一路向南狂奔,鞋履磨穿了底,衣袍被荆棘划破了数道口子,只为奔向那遥远的楚国寻求庇护。
途中不敢走官道,专拣荒僻小径穿行,白日里躲在破败的山神庙中啃几口干粮,夜幕降临才敢借着月光赶路。每一阵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心惊肉跳,总疑心是夏征舒的追兵杀到,直到望见楚国边境的烽燧时,这两个曾在陈国朝堂上耀武扬威的大夫,才瘫坐在地上,望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既有逃出生天的庆幸,又藏着对未来的惶恐。他们深知,此番去楚国搬弄是非,成败与否,都将决定自己往后的命运。
七日之后,楚国的章华台在晨曦中显露出轮廓。两人跪在汉白玉阶下,仰头望着那座三层高台,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像极了陈国宫城里的编钟。只是此刻,编钟声里再没了他们与灵公调笑的余韵。
“楚王陛下,臣等乃陈国大夫孔宁、仪行父。”孔宁的声音发颤,额角已渗出冷汗。他瞥见台上楚庄王的王服,绣着的玄鸟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臣等星夜奔楚,实因陈国遭受大难……”
“说!”楚庄王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铜剑,简洁得让人发寒。
仪行父抢着开口,声音里挤出几分悲怆:“夏征舒这逆贼胆大包天,竟以下犯上弑杀了我国君!还请大王为陈国主持公道……”
两人说得口干舌燥,却始终没提夏姬与灵公的私情,没提三人同宿株林的丑态,更没提夏征舒为何会突然持剑。这些关键处,早被他们用“悖逆”“丧心病狂”的罪名轻轻掩盖了。
“陈灵公荒淫无道,寡人早有耳闻。”楚庄王忽然笑了,目光如刀:“你们说他是被弑,寡人倒要问问:他究竟是因何被弑?”楚庄王站起身,玄色王服垂落如瀑,喝道:“孔宁、仪行父,你们二人可曾劝谏过君主?”
两人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孔宁想起灵公曾在株林的酒桌上拍着他的肩大笑:你们二人比我更懂享乐,何须我劝?仪行父想起夏夜他们在夏姬院中饮酒,灵公举着酒樽说:“这陈国是我的,你们二人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此刻面对楚庄王的质问,他们只余下浑身发抖。
“寡人听说,陈国百姓编了歌谣。”楚庄王的声音忽然放轻,像是闲聊:“说什么‘胡为乎株林?从夏南!’这夏南是谁?可是夏姬的儿子夏征舒?”他转身看向阶下,目光如炬,看得二人不敢直视:“你们说夏征舒弑君,可这歌谣里,倒像是君上常往株林去寻‘夏南’。”
孔宁的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仪行父浑身筛糠般抖着。两人终于明白,他们以为能掩盖的丑事,早随着陈国的风传到了楚国;他们以为能利用的“弑君”之名,倒成了楚庄王手中的刀,要将他们的谎言割得支离破碎。
“大王明鉴!”孔宁扯着嗓子尖叫,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歌谣是百姓编排!是夏征舒买通了市井小人,故意败坏主公名声!臣等若早知他有此心,拼了这条命也要……”
“够了!”楚庄王挥了挥手,阶下的甲士上前,将两人架起来。“先退下吧,我自有计较。”
楚庄王本就对中原诸侯虎视眈眈,早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听闻陈国内乱骤起、君主惨死臣下之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正是师出有名的绝佳契机。当即以“讨伐逆臣、为陈灵公复仇”为名,亲率楚国三军,战车千乘,甲士数万,旌旗遮天蔽日,一路浩浩荡荡向陈国进发。
楚军的铁蹄踏过陈国边境时,烟尘滚滚,鼓角之声震彻四野。待到兵临陈都城下,那黑压压的军阵如乌云压城,城头的陈国守军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楚兵,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而城中百姓,对夏征舒弑君之举本就心怀愤懑,无论灵公何等荒淫,弑君终究是颠覆纲常的大罪,更何况夏征舒掌权后,城中秩序混乱,人心惶惶。如今见楚国大军势不可挡,既盼着有人能终结这动荡,又畏惧楚军破城后的屠戮,便在几个大臣的牵头下,打开了城门,竟自将楚军迎了进来。
夏征舒本想凭城固守,却不料民心已变,楚军几乎未费吹灰之力便占据了都城。他带着残部在街巷中拼死抵抗,终究寡不敌众,被楚军将士擒获。楚庄王端坐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被铁链锁缚、浑身血污的夏征舒,为彰显“替天行道”的威严,厉声下令处以车裂之刑。
刑场设在都城的闹市之中,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却又在行刑的那一刻纷纷别过脸去。随着一声令下,五匹骏马朝着不同方向狂奔,铁链骤然绷紧,血肉撕裂的声响与夏征舒最后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刹那间,曾经英武的少年将军竟成了一地模糊的血肉。那惨烈至极的景象,让前排的观者忍不住弯腰呕吐,连久经沙场的楚兵都面色发白,唯有楚庄王面不改色,在他眼中,这既是对逆臣的惩戒,更是对天下诸侯的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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