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些吧。”王蕴回家后,第一次用戒尺打了她的手心。“太原王氏的荣耀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王孟姜攥着红肿的手,看着铜镜里那张依旧明艳的脸,忽然觉得陌生。从那以后,坤宁殿的安息香换成了清淡的檀香,她不再当众发作,只是常在深夜独自饮酒,醉后便对着空窗喃喃:“他们都怕我,可我要的从来不是怕啊。”
太元七年冬,王孟姜染了风寒,病中却仍要强撑着起身。见孝武帝来看她,她挣扎着要梳妆,枯瘦的手抓不住玉梳,青丝散落在枕上,竟已有了几缕霜白。“陛下……臣妾错了……”她咳着说,声音轻得像羽毛:“以前是臣妾太怕了……”怕这椒房太冷,怕夫君的心不在,才用满身尖刺裹住自己,却不知早已将他推得更远。
当夜,王孟姜便咽了气。
王孟姜的梓宫刚下葬,后宫便像被捅翻的马蜂窝。那些平日里被她压着的妃嫔,个个都松了口气。其中最得意的,是教坊司新选的陈妃。
陈妃名玉,出身南楚教坊,父亲是个走街串巷的乐师。她生得眉如远黛,眼似秋波,更兼能歌善舞,会弹箜篌,能谱新曲。初入宫时,她被分在掖庭,每日只在御花园里唱些民间小调。孝武帝偶然听见,觉得这声音比宫里的笙箫更动人,便宣她来殿前献艺。
那一日,陈妃穿着月白襦裙,抱着箜篌跪在殿中。她的手指在弦上一拂,清越的声响便漫了出来:“南山有杞,北山有李……”是《诗经·南山有台》的调子,却被她唱得婉转如莺啼。
孝武帝听得入神,连茶盏都忘了端。待她唱完,他笑着说:“你这曲子,比太乐署的乐工唱得好。”
陈妃垂着头,绞着帕子,故作羞涩道:“陛下谬赞了。民女不过是把街坊里唱的曲子,稍微改了改。”
“改得好!”孝武帝挥了挥手。“从今日起,你便到朕的承明殿当差吧。”
从此,陈妃的身影便常出现在承明殿。她会在孝武帝批奏疏时,悄悄送盏温好的参汤;会在他看地图时,轻声哼两句江南小调;更会在他累了时,跪坐在脚踏上,给他揉肩捶腿。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陈妃的肚子有了动静。她害羞地告诉孝武帝时,正跪在榻前给他宽衣。“陛下,臣妾可能怀了龙种……”
孝武帝的手顿住了,眼里闪过狂喜:“真的?”
陈妃点点头,耳尖红得滴血。
九个月后,陈妃生下长子司马德宗。孝武帝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承明殿里来回踱步。“陛下,该给孩子取名字了。”陈妃笑着说。
孝武帝想了想,道:“德宗,德宗。愿我大晋,德泽绵长。”
两年后,陈妃又生下次子司马德文。这下,孝武帝彻底将她当作了心尖尖上的人。他下旨封她为淑媛,虽未立后,却将中宫的仪仗全给了她:凤冠霞帔、九龙四凤冠,样样都是皇后规格。
“陛下,这不合规矩。”礼部尚书王彪之捧着诏书直皱眉:“淑媛再得宠,也不能僭越中宫。”
孝武帝把诏书往龙案上一摔:“规矩?朕的规矩!当年王皇后能僭越,朕的陈淑媛为何不能?”
王彪之不敢再多说。满朝文武都知道,如今的陈淑媛,是比当年的王皇后更得宠的主儿。
陈淑媛的日子过得比王皇后当年还风光。她住在瑶华殿,殿外种满了西域进贡的玫瑰;她的妆匣里堆满了南海的珍珠、波斯的水晶;连孝武帝批奏疏时,都要让她坐在旁边,给她剥颗蜜饯,或是说两句体己话。
可这风光,到底没持续多久。
宁康三年的春天,陈淑媛突然发起高烧。她躺在瑶华殿的锦被里,浑身滚烫,却说着胡话。
孝武帝急得不行,命太医院的院判连夜诊治。院判诊了脉,抹了把汗:“娘娘这是心脉受损,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
孝武帝不信:“胡说!朕请了天下最好的大夫,怎么会……”
陈淑媛却像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拉着他的手,声音轻得像游丝:“陛下,臣妾这辈子,最幸运的是遇见您……最遗憾的,是没能为您生个公主……”
“别说傻话。”孝武帝的眼泪掉在她手背上:“你会好起来的,朕还要和你看金陵的雪,还要听你唱《南山有台》……”
陈淑媛摇了摇头,从枕下摸出个小锦盒:“这是民女当年在教坊时,师父给的银锁……说是能保平安……”她将银锁塞进孝武帝手里。“陛下,替臣妾……保重身体……”
话音未落,她的手便垂了下去。
孝武帝抱着她的尸体,像疯了一样。他摔了殿里的琉璃盏,撕了她的衣裳,又抱着她坐在瑶华殿的台阶上,哭到嗓子都哑了。
他让人把陈淑媛的尸身停在承明殿,每日亲自守灵,连饭都不吃。直到第七天,陈忠端来碗粥,他才勉强喝了半口。
陈淑媛的坟头草还没长高,孝武帝的后宫便又热闹起来。
孝武帝是在永巷里遇见她的。那天他喝醉了酒,误闯进偏院,正撞见张氏。她穿着件月白绫袄,外面罩着件银鼠披风,正踮脚去够梅枝上的落雪,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叮咚作响。听见脚步声回头时,鬓角沾着的雪粒簌簌滚落,落在冻得微红的鼻尖上,像只受惊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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