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各地掠来的女子安置妥当后,朱厚照在京中住了没多久,便又觉得乏味。北方边塞已经游历数次,兴味索然,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南方,想要南下巡幸,领略江南风情,顺便再寻觅一批南国娇娃。于是,他下令工部准备马快船,为南下游幸做准备。
朱厚照屡次出京巡幸,早已惊扰官民。地方官吏为了筹备供奉,疲于奔命;他沿途掠取的妇女,其饮食、衣物、首饰等所需,都要向各地摊派索取。江彬及一众随从更是借着皇帝的名义,敲诈勒索,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沿途百姓深知皇帝巡幸不过是渔色猎艳、勒财索物,故而车驾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四散逃避,怨声载道。
这些情况不断传入朝中,大臣们得知武宗又要南巡,纷纷出面谏阻。翰林院修撰舒芬愤然说道:“此时不直谏报国,还待何时!”当即与同僚崔相等七人联名上疏,极力劝谏。兵部郎中黄巩、员外郎陆震见舒芬等人的奏疏言辞不够激烈,便又联名呈上一份奏章,痛陈南巡之害,直言皇帝“耽乐嬉游,荒弃朝政,宠信奸佞,残害忠良”,若执意南巡,必将“动摇国本,危及社稷”。
紧接着,吏部、刑部、礼部、兵部等各部官员纷纷响应,共计百余人联名上书谏阻,就连御医徐鏊也援引医术,独自上疏,称皇帝“久耽声色,元气大亏,若再长途跋涉,南巡劳累,恐有性命之忧”。朱厚照本就因群臣阻挠自己游幸而心怀不满,又见奏疏如雪片般飞来,言辞愈发尖锐,顿时勃然大怒。
江彬、钱宁等人见状,连忙在一旁煽风点火,诬陷群臣“结党营私,故意违抗圣意”。朱厚照被谗言激怒,当即下令将黄巩、陆震等七人逮捕入狱,关进诏狱严刑拷打。同时,罚舒芬等一百余名大臣在午门外连跪五日,暴晒于烈日之下,不准进食饮水。
群臣虽遭重罚,却仍未退缩。大理寺、行人司、工部等数十名官吏又联名上奏,继续谏阻南巡。朱厚照暴跳如雷,不管不顾地下令,凡上奏谏阻者,一律按署名逮捕下狱。金吾卫指挥张英见皇帝如此刚愎自用,心中悲愤交加,竟袒露上身,挟着两个土囊,闯入朝堂泣谏。
朱厚照见状,怒不可遏,下令将他叱退。张英悲愤之下,拔出佩刀刺向自己的胸膛,血流满地。卫士们连忙夺下他手中的刀,将他绑送诏狱。狱吏审问他为何带土囊上殿,张英答道:“我上殿哭谏,已不愿苟活,恐自尽时血污殿廷,故带土以掩血。”朱厚照得知后,怒火更盛,下令将张英杖打八十。张英本就胸口受创,再经重杖,不久便惨死于狱中。
随后,朱厚照又下诏,将所有上疏谏阻南巡的二百余名官吏,统统拉到午门外施以廷杖。江彬等人暗中嘱咐刑吏加重刑罚,务必让这些“逆臣”受尽苦楚。一时间,午门外呼号哀叫之声震天动地,惨不忍闻。兵部员外郎陆震、刑部主事刘校等十余人,因不堪重杖,当场毙命。其余大臣虽侥幸存活,也多被打得皮开肉绽,或被贬官削职,或被流放戍边,朝堂之上一片肃杀之气。
血腥的镇压并未让朱厚照收敛,反而更坚定了他南巡的决心。他一面下令禁止群臣再敢进谏,一面命江彬等人加快督造快船,筹备南巡事宜。就在此时,南昌宁王朱宸濠起兵谋反的消息突然飞传京师。朱宸濠早已觊觎皇位许久,见朱厚照荒淫无道,朝政混乱,便以“讨伐奸佞,清君侧”为名,聚众十万,起兵反叛,迅速攻占了九江、南康等地,声势浩大。
当时朱厚照正在豹房中与刘娘娘寻欢作乐,听闻朱宸濠谋反的消息,起初不免惊慌,随即却面露喜色。他心想,这正是南巡的绝佳借口,既能借亲征之名行游幸之实,又能在天下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武功”。于是,他当即召集群臣商议平乱,不顾大臣们“委派大将前往即可”的劝谏,执意要御驾亲征。
江彬等人自然极力赞同,纷纷吹捧朱厚照“英明神武,必能一举荡平叛乱”。朱厚照大喜,当即下诏,令江彬率领禁军作为前驱,自己则带着刘娘娘及一众妃嫔美人,随后启驾出京。临行前,刘娘娘恰好染病,无法随行,朱厚照与她约定,待车驾出发后,便遣人前来迎接。刘娘娘将一枚玉簪交给朱厚照,作为日后迎接的信物,叮嘱他务必妥善保管。朱厚照将玉簪小心翼翼地藏于袖中,依依不舍地与爱姬告别,随后率军出城。
朱厚照向来喜欢给自己乱封官爵,此次亲征也不例外。早在应州亲征鞑靼时,他便自封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西巡返京后,又自封镇国公,后来还加封太师,并且要求内阁按照这些官职为他支取俸禄。内阁大臣联名力谏,称“名不正则言不顺”,恳请他收回成命,朱厚照却一概不理。此次南下亲征,他更是传旨内阁,令其下发诏书,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统各镇边兵征剿叛贼”,而“朱寿”,正是他朱厚照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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