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堡的粮囤堆到第三层时,陇西的冰开始化了。姜维踩着融雪往堡外走,靴底沾着泥,却比踩在冰上时踏实——赵云的粮队不仅送来了粟米和麦种,还带了汉中的新茶,用陶罐温在炭盆上时,香得能飘出半座堡。
“将军,梁绪先生画的陇西舆图改好了。”亲兵捧着卷帛图跟上来,图角被风刮得颤。姜维接过展开,见上面用绿笔描了几条细线——是刚化冻的河,从南安郡绕到天水,像给黄土塬系了串绿丝带。
“好。”姜维指尖点在南安郡的标记上,“就从这里走。南安守将是秦朗,去年跟着曹爽打辽东时折了锐气,最是怕硬仗。”
他回头看了眼堡里的蜀兵——这几日梁绪正教他们认陇西的土:哪片坡能种麦,哪道沟藏着泉水,连哪种野草能当药引都细细说。有个蜀兵蹲在墙根,正用梁绪给的种子往土里埋,雪水渗进土里,把种子泡得发胀。
“告诉弟兄们,带足十日的粮,轻装出发。”姜维把舆图卷起来,往肩上一搭,“到了南安,别烧粮仓,别抢民房——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结仇的。”
这话传到秦朗耳朵里时,他正蹲在南安郡的城楼上啃胡饼。城楼下的土道被融雪泡得黏,魏兵们扛着拒马往路上堆,鞋底的泥沾得厚,走两步就得跺一下。
“他娘的。”秦朗把胡饼往地上一扔,饼渣滚进泥里,“姜维倒会说漂亮话!不抢民房?他们喝西北风啊?”
参军凑过来,手里捏着张魏兵捡来的蜀兵告示——上面用毛笔写着:“蜀军借道南安,秋毫无犯,若有百姓愿售粮草,十倍付钱。”墨迹还新,像是刚贴出去没多久。
“将军,这告示……”参军声音发虚,“城外的老乡说,蜀兵在祁山堡时,真给梁绪将军的家眷送了棉絮,还帮着修被雪压塌的屋顶……”
“放屁!”秦朗踹了脚旁边的箭垛,木片簌簌往下掉,“那是庞统的奸计!想哄得老乡帮他们!传我令,谁要是敢给蜀兵送粮,株连三族!”
话刚说完,城外忽然传来喊杀声。秦朗扒着箭垛往下看——蜀兵没攻城门,正顺着城墙根的排水沟往上爬!沟里的融雪刚没过膝盖,蜀兵踩着水往上冲,甲片上溅得全是泥,手里的刀却举得稳稳的。
“放箭!快放箭!”秦朗嘶吼着抓过弓,可手指抖得厉害,弓弦拉了一半就松了。魏兵们乱了阵脚,箭往雪地里射,大多钉在泥里,蜀兵却已经爬上来了,刀光劈在城楼上的灯笼上,火星溅得秦朗满脸都是。
他转身就往城下跑,跑过粮仓时听见身后喊:“将军!粮仓还烧不烧?”
秦朗没回头,只顾着往东门钻——司马懿在散关的信上说了,守不住就退往天水,可别把兵力折在南安。他跑过街角时,看见几个老乡蹲在墙根看,手里还捏着蜀兵的告示,没人朝他扔石头,也没人喊抓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看得他后颈发毛。
姜维登上南安城楼时,太阳刚过晌午。融雪顺着城砖往下淌,在墙根积了小水洼。他看见秦朗跑远的背影,没让人追——梁绪说过,秦朗是草包,追他没用,不如守着南安的粮仓。
“将军!粮仓里有三万石粟米!”亲兵从粮仓里跑出来,手里捧着把麦仁,金灿灿的,“还有不少豆饼,够咱们吃半个月的!”
姜维没动,只是望着城外的土塬。塬上有老乡扛着锄头往地里走,雪化了,该翻土了。有个老乡抬头看见城楼上的蜀兵,犹豫了下,朝这边挥了挥手——不是敌意,倒像是打招呼。
“把粮仓的门敞开。”姜维忽然道,“让老乡们来换粮——用他们手里的新麦种换,一石换两石粟米。”
亲兵愣了愣:“将军?咱们好不容易夺来的粮……”
“换。”姜维打断他,指尖往土塬上指,“梁绪先生说,陇西人最看重地里的收成。咱们给他们麦种,他们就知道,咱们不是来抢的,是来帮他们种地的。”
三日后,天水的魏兵就乱了。守将王双站在城楼上,看见城外的土道上全是推车的老乡——都往南安去,车上装着刚收的冬麦,说是去换蜀兵的粟米。有个兵卒凑过来,声音发颤:“将军,咱们的粮队被蜀兵劫了……就在清水河,他们没杀人,就把粮车推走了,还留了张字条,说‘借粮,秋还’。”
王双捏着字条的手直抖。他打了半辈子仗,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不屠城,不烧粮,还跟老乡换麦种,倒像是来做客的。他想起司马懿的嘱咐:“守住天水,等我从散关发兵。”可现在城外的老乡都往蜀兵那边跑,他守着座空城,等谁呢?
消息传到散关时,司马懿正对着舆图发呆。郭淮站在旁边,脸比纸还白:“将军,南安丢了,天水也快了……徐邈在陇西的粮仓被蜀兵端了三座,他派人来求救,说老乡们都帮蜀兵运粮,他的人根本出不了城。”
司马懿没说话,只是把舆图往桌上一摔。图上的陇西被红笔圈着,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想起当年在许昌,曹操跟他说:“打仗要狠,要让敌人怕。”可庞统不狠,他就像春风化雨,一点点把陇西的人心化了,化得魏兵站在城里,比站在敌营里还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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