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建元三年,未央宫。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哔剥”声。
十八岁的刘彻,独自坐在御座上,面前摊着一卷厚重的竹简。
竹简上,是儒生董仲舒那篇洋洋洒洒的《天人三策》。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他低声念出这八个字,唇角却逸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几天前,他或许还会为这雄心勃勃的政治构想而热血沸腾,可现在,只觉得空洞且无力。
儒术?
能让大汉的粮仓里堆满吃不完的粟米吗?
能让那横行漠北的匈奴,低下高傲的头颅吗?
能造出后世那种名为卡车,一日便能将万石军粮运抵前线的钢铁巨兽吗?
不能。
从那个光怪陆离的后世回来,他一如往常,每日清晨去长乐宫向祖母窦太后请安,听着那些老生常谈的黄老之说,脸上挂着恭顺的微笑。
他耐着性子,在朝堂上与那些倚老卖老、盘根错节的公卿大臣们虚与委蛇。
那个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秘密,被他死死地锁在心底最深处,连一丝一毫的异样都不曾流露。
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刚刚亲政,龙椅还没坐热的年轻天子。
头顶上,那座名为窦太后的大山,沉甸甸地压着,让他喘不过气。
这位尊崇无为而治的祖母,却将大汉的权柄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敢将那后世见闻吐露半句,第二天就会被冠以中邪疯癫的罪名,从这皇帝的宝座上被干净利落地废黜。
“忍。”
刘彻在心中,对自己反复说着这一个字。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纪录片的画面。
他看见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看见了自己如何在这压抑的宫廷中隐忍蛰伏,积蓄力量;又如何在一朝爆发,北击匈奴,南平百越,西通西域,开创了前所未有的辽阔疆域。
可他也看到了更多。
看到了自己晚年因穷兵黩武而导致的国库空虚,民生凋敝。
看到了巫蛊之祸中,皇后卫子夫与太子刘据的含冤自尽,那撕心裂肺的家庭悲剧。
更看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自己,在轮台下罪己诏,字字泣血的悔恨与孤独。
“朕……可以做得更好。”
刘彻猛地睁开眼,双拳在宽大的袖袍下悄然握紧。
后世之行,如同天赐的罗盘,为他的人生航船,标明了所有的暗礁与宝藏。
他要做的,就是精准地避开那些会让他船毁人亡的暗礁,然后,将那些深埋的宝藏,一一挖出!
“陛下,郎中令主父偃求见。”殿外,宦官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宣。”
刘彻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主父偃,一个他不久前才从芸芸众生中破格提拔的奇人。
此人有才,更有野心,出身寒微,不被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卿们看在眼里。
这样的人,就像一把尚未开刃的利剑,只要握在自己手中,便能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主父偃快步走进大殿,身形瘦削却挺拔,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臣,主父偃,参见陛下。”
“平身。”
刘彻竟破天荒地走下御座,亲手将他扶起,动作亲近却不失帝王威仪。
“赐座。”
“谢陛下!”主父偃心头一热,更是受宠若惊。
他知道,皇帝深夜密召,必有大事。
刘彻重新落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却不先开口。
他反而问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朕听闻,你曾上书言,如今诸侯王,地过百城,连城数十,于朝廷乃是心腹大患?”
主父偃心中一凛,不知皇帝何意,只能谨慎作答。
“回陛下,臣……确有此忧,高祖分封,本为屏藩王室,然时移世易,诸王尾大不掉,恐非社稷之福。”
“说得好。”
刘彻点点头,话锋又是一转,“那你以为,当今朝堂,谁人可为朕分忧,谁人又在阳奉阴违?”
这个问题,更是诛心!
主父偃额角渗出细汗,他知道,这是皇帝在考校他,更是在逼他站队。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豁出去了。
“臣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公卿。”
“然臣只知,谁为陛下谋,便是忠臣;谁为自家肥,便是奸佞!”
“臣,愿为陛下之鹰犬,爪牙!”
“好一个鹰犬爪牙!”刘彻终于笑了,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再试探,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正是那张来自后世的学习申请表。
“此物,乃朕于梦中神游太虚,仙人所赐。”
刘彻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声音压得极低,“上面记载的,是天外之学问,非凡人能识。”
他将纸展开,递了过去。
“朕要你,为朕将此物誊抄一份。”
“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朕知。”
“若有第三人知晓,你我君臣,皆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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