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的黎明”,炎思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我看见他们的战旗……在往临凌方向移动。”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冰冷而讥讽,“速度很快,好像一群被狼群吓破了胆的羊。”
“哐当——哗啦!”
辎重官失手碰翻了案几上盛着褐色药汤的破碗!滚烫的汤汁猛地泼洒在描绘着附近地形的羊皮地图上。
“他们怎么敢——!!”缺指将领从牙缝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仅存的独眼因暴怒而充血,布满血丝,“殿下的军令难道是放屁吗?!殿下要他们死守阵地!他们这是临阵脱逃!是叛国!!”
“这不可能!他们难道不知道军法吗?竟敢抛弃主帅?!”另一个将领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背叛感而扭曲。
“军法官呢?!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拿着军规当圣旨的军法官都死绝了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我们北明的军纪,什么时候烂成了粪坑里的蛆?!”话语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讽刺,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军纪”这两个字上。
“我们在前面流血流命,殿下的亲卫营都拼光了……换来的就是被自己人像破布一样丢掉?!”悲愤如同压抑的火山熔岩,在狭窄的军帐内翻腾,几乎要冲破帐顶。
将领们的怒吼和质问交织在一起,仿佛要用这无用的愤怒,唤回那早已失去的荣光。如果第一师能在侧翼掩护,何至于落到如此绝境?!
“够了——!!!”
荀公若猛地一掌拍在简陋的木案上!力道之大,整个案几轰然碎裂!那盏唯一的青铜灯台滚落在地,火苗剧烈跳动,几乎熄灭,又顽强地重新燃起两点微弱却执拗的光芒,倒映在他燃烧着怒火的瞳孔深处!
“现在吵!能吵退身后二十万追兵吗?!能吵出粮食清水吗?!能吵来天兵天将吗?!”他咆哮着,一把抓起沙盘旁代表北明军的小令旗,旗杆“咔嚓”一声在他掌心应声而断,
“都给我把眼睛睁开!看清楚!!”
染血的令旗碎片,如同垂死的蝴蝶,飘落在沙盘上,恰好覆盖住象征帝国大军,那令人窒息的巨大标记。
那标记如同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铡刀!而他们这支残军,连抬起手臂格挡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撤!先立即去临凌!”炎思衡冰冷的声音斩断了帐内翻腾的怨气和绝望。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等在临凌补充完毕,再想办法对敌!”
“呵……咳咳……”角落里传来辎重官带着血沫的嘲笑。他扶着肋间不断渗血的绷带,脸色惨白如纸,“炎将军……怕是杀得眼珠子都花了吧?从这里到临凌,整整三百里沃野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包扎草率、正汩汩渗血的伤口,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颤抖,“看看我们!伤兵占了七成!能跑起来的战马还剩几匹?”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帐内每一张绝望的脸,“知道现在每天要死多少兄弟吗?五十个!五十个啊!等我们像乌龟一样爬到临凌城下,坟头上的草都能喂饱帝国那群狼崽子的战马了!”
炎思衡没有看他,突然抓起案上最后一个水囊,拧开塞子,将里面仅剩的几滴浑浊液体,淋在沙盘象征他们当前位置和临凌之间的那片空白区域。水流顺着沙盘的沟壑缓慢蔓延,最终在代表临凌城的三角标记处,聚成了一小滩象征性的水洼。
“四天前,”炎思衡沾着那点水渍,在湿漉漉的沙盘边缘,冷静地画下三道锐利的箭矢符号,“我已经派出三路信使,向临凌方向突围求援。”他抬起沾着泥水的手指,指向沙盘上的临凌,“按脚程和约定,最迟……明天黄昏之前,临凌的援军前锋必至!”
“嘶——!”
帐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所有人都像被扼住了喉咙!荀公若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住炎思衡——四天前?!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和帝国交上手?!他竟然在那种时候,在前方敌情不明,未得任何军令的情况下,私自派出求援信使?!这何止是违令!这是彻头彻尾的僭越!是足以抄家灭族的死罪!但在此时此刻,这个年轻人用冰冷语气抛出令人疯狂到极致的赌注时,竟成了这绝望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报——!!!” 这时,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撕裂了帐内的寂静!一个额头还在淌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几乎瘫倒在地:“东…东南方向!二十里!发现…发现大量帝国军队的踪迹!烟尘蔽天!!”
所有的争论、惊愕、权衡……瞬间被这声急报彻底冻结!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
炎思衡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荀公若一把抓起地上染血变形的战盔!帐外,慌乱的马蹄声、金属急促碰撞的警报声、伤兵惊恐的哭喊声骤然炸响!生与死的抉择被压缩到电光石火的瞬间,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肋骨发出了如同战鼓般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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