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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上的鱼油灯将端方的侧影投射在羊皮地图上,晃动的光影让托木斯克的标记像条垂死的蜈蚣。当端方展开加急的密报时,附着的还有高理监察使密奏簌簌飘落——泛黄的桑皮纸上,蝗灾示意图的朱砂红得刺眼。
“大金历二百三十七年,高理全境颗粒无收。”泽载用镊子夹起密奏中干瘪的蝗虫标本,甲壳上还沾着半岛特有的红土,“咸镜郡的灾民开始屠杀耕牛和战马,士兵们根本无法管辖——因为他们自己的家人也在遭受饥饿。汉阳郡的急报说——”他忽然噤声,看着端方把密报按在取暖的蒸汽管上,焦糊味中浮现出隐形字迹:饥民易子而食。
千里之外的盛京皇城,乾龙帝正凝视着御案上的两封奏折。左边是高理地区各郡总督的血书;右边是端方用火药灰写的军报,字迹间还粘着人骨碎屑。王宫的地龙烘不暖他指尖的寒意——屏风后的军机处大臣们还在争吵,户部尚书捧着裂开的玉笏嘶喊:“高理的粮仓已经见底,再往前线运粮,春耕的种粮都要吃光了!”
七天后的斯基泰前线,圣旨抵达时裹着寒冷的北风。传旨太监的衣摆下结满冰棱,展开诏书时抖落的不是金粉而是霉变的米粒:“端方、良弼、铁良,泽载,恩铭五人战功卓着,特赐‘大金五杰’称号。又令北征大军即刻转入战略相持,各部……”
“战略相持?”铁良一拳砸在沙盘上,沙盘上罗斯境内的微型要塞哗啦垮塌。他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将领都很清楚现在大金的状况。铁良抓起把带着冰碴的炒面塞进嘴里咀嚼——就连像他这样的高级将领也只能吃到这样的伙食,沙砾在牙缝间咯吱作响。
而所谓的凯旋式在传旨太监颁布嘉奖令后在暴雪中举行。没有号角与战鼓,也没有特别的仪式,唯有蒸汽机甲用排气管奏着走调的《破阵乐》。而为了加快铁轨的修复,端方不得不下令将阵亡将士的铭牌也一并熔进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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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斯基泰,端方的军帐中。
鱼油灯突然爆出个灯花。端方凝视着阵亡名单上“赫舍觉罗·端砚”的名字,仿佛弟弟临行前夜在祠堂的叩拜声穿越时空传来。当时供桌上摆着高理进贡的金橘,此刻他喉头泛起的却是霉米粥的酸苦——那个总爱偷藏果脯的少年,最终被铸进了通往罗斯腹地的铁轨。
帐外突然传来冰层开裂的巨响。泽载掀帘而入,斗篷上沾着诡异的红雪——高理饥民暴动的消息随着洋流传来,暴民们把巡抚剁碎混进赈灾粥,半岛的雪季被染成了淡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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