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悬壶济世……”刘隆咳着血沫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簌簌而落。地堡突然剧烈震颤,重甲骑兵们的铁制战靴已踏碎头顶砖石。在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亲眼看见亲兵队长引爆了火药库,炽白的光吞没了那些从祖坟里爬出来的幽灵铠甲。
……
同一时间,安纳托利亚首府尼奥城。
血色残阳浸透尼奥城的垛口时,王梁的佩刀崩开第七个缺口。刀刃卡在叛军肩甲骨缝隙里,他暴喝一声抬膝顶碎敌人面甲,飞溅的碎牙混着脑浆溅在斑驳的城砖上——那是今天第三十四个死在这段城墙的敌人。
“轰!”
包铁撞车又一次撞上城门,城门之上的青铜门钉在震动中簌簌坠落。王梁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污,忽然嗅到诡异的焦甜味。转头望去,城内腾起的黑烟正在暮色中扭曲成狰狞的鬼面——粮仓方向的天空竟飘着麦粒烧焦的金色灰烬。
“维拉家族的粮车……”他浑身血液瞬间冰凉。三天前的场景在眼前浮现:二十辆橡木粮车吱呀呀驶入城门,那个满脸堆笑的维拉伯爵亲手掀开帆布,饱满的麦粒在阳光下如同流淌的黄金。“整整五万公斤,够总督阁下半月之用了。”彼时伯爵谄媚的语调,此刻回想起来每个字都淬着毒液。
“总督!东门……东门破了!”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城楼,左臂只剩半截森森白骨。在他身后,城墙马道正在剧烈震颤——那是重甲骑兵顺着斜坡冲杀的动静。王梁扑到垛口前,目眦欲裂地看见东门吊桥轰然坠落,护城河里激起十米高的血色浪花。曾经被他亲手授予城防令箭的杜伊夫根守将,此刻正挥舞着北明军旗引导叛军入城,那面飞龙旗上甚至还沾着昨天酒宴上的葡萄酒渍。
“火枪手!弓弩手!集中火力!把叛军头子先给我弄死!”王梁的嘶吼声穿透战场喧嚣。他认得叛军阵前那个银甲白袍的身影——维拉伯爵的貂绒披风下暗藏锁子甲,镶嵌家徽的佩剑正将受伤的北明士卒串成血葫芦。更令人胆寒的是叛军阵中那面三米高的王旗:杜伊夫根双头狮鹫纹章竟是用阵亡北明将士的头发织就,在晚风中飘动时宛如无数冤魂在哭嚎。
城头的床弩发出濒死般的吱呀声,五支一米多长的破甲箭呼啸着扑向王旗。就在箭簇即将洞穿旗杆的刹那,维拉突然扬起臂甲。十二面精钢盾瞬间组成防御阵型,箭矢在盾面上擦出炫目火花——这些本该存放在北明军械库的重盾,此刻正在叛军手中大放异彩。
“好一个忠贞不二的归顺者。”王梁的狞笑混着血沫,他反手劈翻两个攀上城墙的叛军,肠子淋淋漓漓挂在了佩刀上。箭囊早已射空,火绳枪的弹药也已告罄。王梁索性抡起城墙上的青铜燎炉砸向云梯,滚烫的炭火雨点般落入敌阵,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暮色渐浓时,城墙豁口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号角声。王梁瞳孔猛地收缩——那是北明传令用的犀角号,此刻却吹奏着杜伊夫根的冲锋调。三百名重甲步兵踏着同伴的尸体涌来,他们手中长矛的制式,分明是最近“自愿整编”的贵族私兵装备。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梁突然想起曾经陈俊对自己的告诫,每个字都化作钢针扎进心窝。他发狂般砍断一架云梯钩索,转头对幸存的将士嘶吼:“退守钟楼!”
当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王梁踹开钟楼密室暗门。他的战靴踩碎了满地琉璃盏——这是维拉家族“进献”的夜光杯,此刻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绿光。亲卫们正在往承重柱绑火药桶,而城外叛军的欢呼声已近在咫尺。
半夜时分,尼奥城最后的烽火台轰然倾塌。王梁带着七百残兵从排水渠爬出城墙时,听见钟楼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冲天火光中,他看见维拉伯爵的银甲碎片与钟楼铜钟齐飞,那些精心培育的毒蛇,终于被自己亲手埋下的火种反噬。
三十里外的山岗上,幸存的将士们看着故都方向的血色夜空。王梁默默擦拭着卷刃的战刀,刀刃映出他龟裂的嘴唇正喃喃重复着:“其心必异……其心必异……”山风卷着燃烧的文书掠过荒原,那些盖着北明总理府大印的“归顺者名录”,正在野火中化作飘散的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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