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119年5月2日。
后世史官在《帝国战史·长安卷》里写下这个日期时,往往要停顿片刻,蘸饱墨的笔尖悬在纸面之上,仿佛连文字都承载不起那一天的重量。
“是日,魔军五十万陈兵长安西郊,帝国三十万守军凭城固守。当天,城下积尸若丘,血流漂橹。参战各部,十不存七。”
短短三十七字。
字字浸血。
5月2日,天还黑着。
长安京西城墙,第三烽火台。
司马错扶着垛口,指尖划过石砖。
风吹过来。
从北方来,穿过焦土,卷着魔族大营昨夜燃尽的柴灰味和魔兽粪便的腥臊。
那是“纳若卡”在预热。
“元帅。”蒙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压得很低,像怕惊醒什么,“各军团已就位。箭矢、滚木、火油、金汁,全部到位。蒋将军请示,是否按原计划待命?”
司马错没回头。
他的目光越过护城河,越过那片被烧焦的荒原,落在远方地平线上。
那里,有光。
不是星光,不是晨曦。
是火把。
成千上万支火把,连成一片流动的火海,正从北方缓缓涌来。
火光照亮了下方的黑色潮水——那是甲胄,是兵器,是五十万魔族大军行进的队列。
没有鼓声。
没有号角。
只有脚步。
五十万只脚同时踏在大地上发出的闷响,一声一声,从地底传来,震得城墙基座的石块微微颤动。
“告诉蒋伯龄,”司马错开口,“等我的烽火信号。不见信号,就算天塌了,也不许动一兵一卒。”
“是。”
蒙毅转身要走。
“等等。”
司马错叫住他。
这位帝国大元帅缓缓转过身。
晨曦的第一缕光恰好从东方撕裂云层,斜照在他脸上,照亮了斑白的鬓角,照亮了深陷的眼窝,也照亮了那双眼睛里近乎冷酷的平静。
“蒙毅,”他说,“今天,我们会死很多人。”
蒙毅喉结滚动:“末将明白。”
“不,你不明白。”司马错摇头,“维澜城死了四万,但今天,这个数字可能会翻倍,甚至三倍、四倍。城墙上每一寸砖石,都会用人血重新浇一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下正在做最后检查的士兵——那些年轻的面孔,有些还在偷偷整理盔甲绶带,有些抱着长矛打哈欠,有些则望着远方火海,脸色发白。
“你去告诉每一个军官,”司马错一字一句地说,“告诉所有还能听见你声音的人:今天没有退路。身后就是长安京,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城墙破了,所有人都得死。不是战死,是被屠城。”
他伸出手,指向北方那越来越近的火海:
“那些魔族——他们不要俘虏,不要奴隶。他们要的是彻底碾碎帝国的脊梁。维澜城那把火,就是证明。”
蒙毅的呼吸粗重起来。
“所以,”司马错收回手,重新扶住垛口,“今天这一仗,不是守城。是拼命。是用我们这三十万条命,去换魔族五十万条命。换得越多,长安京活下来的人就越多。明白吗?”
蒙毅重重捶胸:“明白!”
“去吧。”
脚步声远去。
司马错独自站在烽火台上,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火海。
风更大了。
吹动他身后那面残破的元帅旗,猎猎作响。
旗上绣着一头踏火而行的麒麟——这是帝国军队的徽记。四百年前,这是盛世王朝的标志,而盛世王朝的军队就是在这面旗帜下,将魔族挡在长安城外。
四百年后,轮到他们了。
……
天光彻底撕破夜幕。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长安京西城墙上的每一个守军,都看清了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是海。
黑色的、金属的、蠕动着的海。
从城墙脚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密密麻麻,铺满整片焦土荒原。
枪矛如林,在晨光中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旌旗蔽空,魔族的骷髅战旗在风中狂舞;无数攻城器械——云梯、楼车、撞槌、投石机在缓缓向前推进。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具“纳若卡”。
它被安置在中军前方,距离城墙有好几十公里的距离。
可即使隔这么远,也能看清它那狰狞的轮廓:高逾数十米的木质塔架,包裹着厚重的铁皮;塔顶悬着一根需要三十人合抱的巨型撞锤,锤头包裹着黑曜石般坚硬的特殊金属;塔身下方,几十头巨大的驼兽正喷着白气,在驭手的鞭打下,一寸一寸地将这庞然巨物拖向城墙。
“那就是……砸穿维澜城门的东西?”一名年轻的弓箭手声音发颤。
没人回答。
所有老兵都沉默着,死死盯着那具攻城锤。
他们中有人从维澜逃出来,亲眼见过“纳若卡”一击之下,包铁的木门像纸糊一样碎裂的画面。
恐惧,在城头蔓延。
就在这时——
“呜————”
魔族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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