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码头,旌旗招展(多是抢掠来的各色旗帜),人头攒动。数以百计的海盗手持明晃晃的刀枪,“肃立”两旁,看似迎接,实则示威。他们肤色黝黑,神态彪悍,眼神中充满了野性与贪婪,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郑和一行人,仿佛在打量砧板上的鱼肉。
在一阵喧闹而非庄重的鼓乐声中,郑和踏上了旧港的土地。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留着虬髯、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凶神恶煞的头目簇拥下,大步迎了上来。他身着锦袍,却难掩一身戾气,正是海盗王陈祖义。
“哈哈哈!郑大人!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陈祖义声若洪钟,抱拳行礼,动作看似豪迈,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郑和脸上逡巡。
郑和从容还礼,气度雍容:“陈头领,久违了。”他的平静与陈祖义的张扬形成了鲜明对比。
“请!宴席已备好,就等郑大人了!”陈祖义大手一挥,引着郑和向码头后方一座临时搭建、却装饰得颇为奢华的大厅走去。
大厅内,气氛诡异。酒肉香气弥漫,却混杂着一股汗臭和兵刃的铁腥气。两侧席位上坐满了陈祖义麾下的头目,个个粗野不堪,目光不善。郑和与王景弘被引到主宾席,与陈祖义相对而坐。五十名卫士则被“礼貌”地安排在大厅边缘的席位,实则处于海盗们的隐隐包围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祖义开始频频敬酒,言语间极力表示归顺的“诚意”,但又不断吹嘘自己在此地的“威望”和“实力”,隐含威胁。
“郑大人,”陈祖义眯着眼,端着酒杯,“不是陈某自夸,在这旧港方圆数百里,我说一,没人敢说二!朝廷若能封我个一官半职,我保证,从此这片海域,太太平平,商船往来,再无阻碍!”
郑和淡淡一笑,抿了一口酒:“陈头领若能保境安民,自然是好事。不过,本官一路行来,听闻旧港附近商船屡遭劫掠,甚至有我大明官兵在爪哇遇害,不知陈头领可知是何方势力所为?若能协助清剿,便是大功一件。”
陈祖义脸色微变,随即哈哈一笑,掩饰过去:“定是些不开眼的小毛贼!大人放心,交给陈某,定把他们揪出来,碎尸万段!”他话锋一转,“不过,大人,这招安……不知朝廷能给陈某何等官职?这手下几万兄弟,又该如何安置?”
就在这时,席间一个满脸横肉、浑身酒气的头目猛地站起,指着郑和面前的酒杯,粗声粗气地喝道:“喂!那太监!我家大王敬酒,你为何不干?瞧不起我们吗?!”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瞬间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所有海盗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充满了挑衅。王景弘和远处的卫士们瞬间肌肉绷紧,手按上了暗藏的兵刃。
郑和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用指尖轻轻转动着酒杯,声音平稳如常:“本官奉旨出海,身系国体,饮酒自有节制。况且,”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挑衅的头目,又扫过陈祖义,“饮酒在于心意,岂在杯数多寡?若论豪饮,市井莽夫或可称雄,然于国家大事,何益之有?”
那头目被噎得满脸通红,还要发作,陈祖义厉声喝道:“放肆!滚下去!惊扰了郑大人,我扒了你的皮!”那头目悻悻坐下,但眼中的凶光不减。
陈祖义转而向郑和赔笑:“手下人粗鄙无知,大人海涵。”他心中却是一凛,这太监,面对如此场面,竟能如此镇定自若,果然不简单。
宴席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继续。期间,又有海盗借口舞刀助兴,实则炫耀武力,刀锋几次看似无意地扫过郑和席前;还有人故意大声谈论过往劫掠的“战绩”,言语粗俗不堪,试图激怒或吓退郑和。
然而,无论面对何种挑衅,郑和始终面不改色,或淡然回应,或置之不理,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招安正事,其定力与气度,反而让一些海盗头目心中暗自折服,也让陈祖义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难以掌控。
酒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郑和以船队事务为由,提出告辞时,陈祖义假意挽留一番,便亲自将郑和送到码头。
“郑大人,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陈祖义皮笑肉不笑地说,“归顺之事,还望大人多多美言。”
“陈头领放心,本官自会据实禀报。”郑和拱手,“但愿陈头领言行如一,莫要自误。”
登船,离岸。当旧港的轮廓渐渐远去,王景弘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心已全是冷汗。“郑公,刚才席间……真是险象环生!”
郑和望着蔚蓝的海面,目光深邃:“他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是在炫耀他的实力。可惜,他选错了对象。”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诈降之心,已暴露无遗。接下来,就该我们给他准备一份‘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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