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翻过去!”王越摊开随身携带的舆图,舆图早已被雪水打湿,边缘卷了起来,上面的标记却依旧清晰。他用手指着阴山的一处山口,语气斩钉截铁,“绕行耗费时日,且易暴露行踪。选择山口较缓处,务必在天亮前通过!”
翻越阴山,成了此行最艰难的考验。山势陡峭,积雪深厚,最深处能没过人的腰部。马蹄踩在雪地上,不断打滑,稍不留神便会失足跌落。不时有战马脚下一滑,连同背上的物资一起滚落山涧,传来令人心悸的惨嘶和沉闷的落地声,转瞬便被风雪掩盖,再也没有了踪迹。
兵士们不得不解开随身携带的绳索,将彼此连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人链,相互拉扯着向上攀爬。他们用战刀在冰壁上凿出一个个踏脚处,手指被锋利的冰碴划得鲜血淋漓,鲜血滴在雪地上,瞬间便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冰珠。寒风在山谷间呼啸,卷起的雪沫如同白色的沙暴,抽打在脸上,疼痛钻心,许多人的脸颊都被冻得红肿开裂,渗出血丝。
汪直也弃了马,在两名健壮西厂番役的搀扶下,咬着牙向上攀登。他从未经历过如此艰苦的行军,每走一步,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腿,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好几次,他都险些滑落,全靠身旁的番役死死拉住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曾经养尊处优、白皙细腻的手,如今布满了冻疮和伤口,红肿不堪。但他没有丝毫退缩,死死盯着前方王越那依旧挺拔的背影,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支撑着他——他是西厂提督,是监军,绝不能在此刻倒下,成为这支军队的累赘!
“汪公公,要不您先歇口气?”身旁的番役见他脸色苍白,气息急促,忍不住低声劝道。
汪直摆了摆手,咳出一口带着寒气的唾沫,声音沙哑却坚定:“不必!大军能走,我便能走!”
就这样,这支疲惫不堪却意志坚定的军队,在风雪中艰难地攀爬着。他们的身影,如同一个个小黑点,镶嵌在白茫茫的群山中,缓慢却执着地向着山顶移动。不知过了多久,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大军终于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阴山主脊。
站在山顶,狂风依旧呼啸,却能隐约看到北方辽阔的草原。每个人都是衣衫褴褛,满面风霜,不少人的盔甲都在攀爬中被刮得坑坑洼洼,甚至断了边角。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饿狼般闪烁着绿光,那是看到猎物前的兴奋与决绝。翻过阴山,威宁海子便近在眼前了。
一个风雪初歇、天色微明的清晨。万余明军精锐,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静静地潜伏在威宁海子东南方一片低矮的雪丘之后。
经过十余日地狱般的行军,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尚未完全解冻的湖泊,这便是威宁海子。湖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下隐约能看到流动的湖水,湖边的芦苇荡早已枯黄,被积雪压弯了腰,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湖岸周围,密密麻麻地散布着数百顶蒙古包,如同雪地上长出的灰色蘑菇,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最大的那顶金色王帐,矗立在营地中央,格外醒目。王帐的顶部镶嵌着许多不知名的宝石,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营地外围只有零星的、裹着厚皮袍的哨兵,抱着武器,缩着脖子,在寒冷的晨风中来回踱步,显得无精打采。他们不时地搓着双手,哈着白气,眼神涣散地扫视着周围,显然没有料到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几处篝火的余烬冒着淡淡的青烟,如同一条条灰色的丝带,在晨空中缓缓飘荡。整个营地都沉浸在破晓前的宁静与沉睡之中,偶尔能听到几声战马的嘶鸣和婴儿的啼哭,很快便又归于沉寂,那是属于草原部落的、最寻常不过的清晨景象。
亦思马因和他的部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竟然成了明军最好的掩护。他们明明得到的消息是,明军主力仍在延绥、大同方向活动,怎么会有一支天兵,穿越了数百里风雪绝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视为绝对后方的王庭!
王越和汪直伏在雪丘顶端,透过枯草的缝隙,仔细观察着敌营。王越的眼中闪烁着老猎手发现猎物时的锐利光芒,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敌军毫无防备!哨兵稀疏,且多懈怠,王帐周围虽有护卫,但人数不多。时机已到!汪公公,下令吧!”
汪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如同擂鼓一般,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顺着喉咙滑进肺里,让他打了个激灵,也稍稍平复了些许激动。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兴奋:“王军门,按计划行事!此战,必胜!”
王越重重点头,猛地抽出腰间的雪亮马刀。刀身出鞘的瞬间,发出“呛啷”一声清响,如同龙吟。他转身面向身后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眼睛血红、如同即将扑食猛虎的明军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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